“養老……”
冰夷沉吟片刻:“何意?”
“就是,讓你安心養傷的意思。”樊易天搖了搖頭:“若是照你所說,在千百年前,妖族和人族是互相幫助的關系。”
冰夷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其實并不是,人族與妖族的矛盾,自上古開始便存在,只不過確實存在著互相幫助的人與妖,后來,兩界分離,我們這些和人類常待在一起的妖族,便留在了人界……至于分離的原因和時間,以及之后的很多事情,大抵是因為我得魂魄不全,并不記得。”
樊易天倒也沒提出要去幫忙找之類的話。
因為冰夷是個不確定的因素——他老實在這待著,兩方都安心不少。
這也算是個活的歷史書,如果真如他所說,他和別的妖族守護過華夏……那么這種老前輩,現在實力大減,身體虛弱,按照華夏禮節,應當保證他安心養傷才是。
最主要的事情還是……
皇沐軒維持生命需要喝的那個保溫杯里的冰水,就是取自天池,至寒。
這種所謂的“至寒”不同于一般的寒冷,很大可能是因為冰夷在這里沉睡。
如果冰夷離開,這水一旦出了問題,皇沐軒又該怎么辦?
“前輩,妖族長久不曾現世與人族接觸,現在又逢戰亂。”樊易天看著冰夷藍色的眸子,沉聲道:“你也需要沉睡,保證這里安靜是第一,第二也是為了防止百姓產生驚嚇,我需要在這周圍布置結界,您曾護佑這片土地,希望您理解我的心情。”
“嗯……”
冰藍色的眸子微微瞇起,冰夷仔細的盯著樊易天,看了半天。
半晌,巨大的龍頭晃動了兩下:“嗯,如有別的需要,可以來白山尋我。”
“多謝理解。”
樊易天點了點頭,漆黑的鬼氣快速涌起,瞬間將半個白山以及山頂上方的天空都包裹在其中。
冰夷也沒說什么,就這樣抬起龍頭,身形緩緩的沉入水中。
樊易天的身形也消失在原地。
……
樊易天回到防線位置的時候,皇沐軒正搬著凳子,就那樣坐在一個角落里。
“坐的這么遠?”樊易天出現在他身后。
皇沐軒沒被嚇一跳,只是輕笑一聲:“白山的事情解決完了?”
“那條龍醒了。”樊易天沉吟片刻,還是張口把冰夷的事情跟皇沐軒說了。
皇沐軒沉默了好一會。
過了半天,皇沐軒冒出了第一個問題:“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躺在天池里的,橡根棍一樣嗎?”
“你就想出了這么個問題?”樊易天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要不然呢?一個疑似參加過八國聯軍侵華戰爭,并且還是幫助華夏,這樣一個老前輩,探究別的也沒有意義。”皇沐軒端著保溫杯,抿了一口水:“我想不出什么別的問題了,讓他安靜待在那里也挺好的。”
“確實要讓他待在那。”樊易天說道:“他如果離開,你那個水大概就沒了。”
“所以說啊。”皇沐軒點了點頭:“雖然活的夠數了,但是現在我可不能死。”
“是的。”
樊易天留下這么一句話,就走向了前面正在訓練的新兵。
……
“處權。”
錢思遠拍了拍李處權的肩膀:“別再想那些事情了。”
張柏在上一戰中犧牲了,被五把長槍從身體四周生生釘穿。
最后被一塊巨石砸碎了腦袋。
李處權消沉了好多天。
錢思遠的眸色有些復雜。
李處權在很多時候,太喜歡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肩膀上。
比賽輸了,他想:為什么我沒做的更好?
隊友敗了,他想:為什么我做不到去打敗他的敵人。
張柏犧牲,李處權還是想:為什么我沒有阻止他。
“人不是預言機器,要是都能知道所有人的未來,也就不會有那么多的失敗了。”錢思遠攬著李處權的肩膀,將他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語重心長的說著:“永遠想自己的問題,這當然是個好事,但是你不能每一件事都去思考自己的問題,你那不是在攬責任,你那是在贖罪,罪是贖不完的。”
“我沒事遠哥……”李處權搖了搖頭,眼眶發紅:“我就是……可能見證過戰友的死亡,但是第一次經歷跟我關系這么近的兄弟……”
“這都是常事。”錢思遠搖了搖頭:“在這個世道,這是戰場,誰能保證我們的朋友就一定能活下來呢?”
“換個角度想,老張離開了這個殘酷的世界……說不定也是個好事。”
錢思遠是戰場上的老兵,他見識過好多自己的兄弟被敵人撕碎,對于戰友的死,錢思遠已經接近麻木。
“帶著老張的目標活下去。”錢思遠說道:“這才是老張所希望的,他可不希望看見你因為他的死而沉淪,你知道老張的性格。”
李處權沉默著,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當然不會因為錢思遠說了就會好——那樣錢思遠就去當心理醫生了。
全霍就坐在二人旁邊,眼神有些復雜。
張柏是個有點虎的孩子。
總是在往前沖……
全霍嘆了口氣。
“我們可以懷念他,但是千萬不要被這種情緒沖到腦子。”錢思遠說道:“尤其是在戰場上。”
李處權沒再說話,錢思遠晃了晃他,松開了手。
多說無用,這件事情他再多說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只能陪在他身邊。
“我把他生日名額給占了……”李處權低聲念叨著:“到底也沒給他過上一次生日。”
錢思遠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李處權的側臉。
自己第一次親眼見證戰友死去的時候,似乎沒比他好多少。
這么想著,錢思遠嘆了口氣,目光越過李處權的頭頂,看向天際的太陽。
真是刺眼,錢思遠撇了撇嘴。
……
鬼族無懼戰斗,正相反,他們對于戰斗的狂熱,屬于其本身欲望。
東岳依舊身穿著那身黑色鎏金長袍,但是衣袍上張牙舞爪的百鬼似乎淡去了一些,他手捧著黑色的竹簡,黑色長發靜靜的貼在背上。
他似乎是看不懂這東西的,又似乎能從這里面看出個什么。
但是若從他身后走來,定睛一看,會發現那竹簡上只有荒唐的紅色痕跡,看不出字來。
常人當然不會知道東岳在讀什么。
也許,東岳自己也不知道。
盯著那竹簡看了片刻,東岳抬起頭。
遠處,鬼兵們拿著手中的武器,還在和域外生物廝殺著。
強者已經被東岳盡數斬殺吞噬,剩余的兵力,就交給鬼兵們去消化吧。
今日靈氣漸濃,已經出現了虛無境的存在……
東岳微微瞇起眼睛。
不過,放著那靈衍界中心,被帝屋和帝休兩顆古樹庇護的地方不去侵擾,反而派人來攻打鬼界,這是何意?
就算要攻打也應該走另一邊啊……東岳有些放下竹簡,這邊是陰界,引渡生魂承載輪回之地,并非鬼界那種嗜殺之地。
而且就派出一個虛無境來侵擾鬼界……多少有些掂不清自己的斤兩了。
耳邊的叫喊聲讓東岳眉頭皺起。
這些敵人都是有痛覺和感情的,這種慘叫聲當真讓他心煩。
這般想著,東岳右手舉起,雙指并攏從高處劃下。
“嗡!”
灰紅的天空一陣攪動,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前方,正和鬼兵廝殺著的所有域外生物,連慘叫都未曾發出,就被莫名的力量瞬間磨成齏粉。
鬼界猛然寂靜下來,鬼兵找不到自己應該殺死的目標,四處張望著。
東岳面無表情,輕輕揮了揮手。
天空似乎都移動了幾米。
狂暴的風吹來,將半空中所有的粉末吹走。
這下算是徹底清凈了。
東岳將竹簡收起。
這東西果然和他不相配。
他轉過身,緩緩走向身后陰暗的大殿。
周圍站著的鬼兵,隨著東岳的步伐,緩緩跪在地上。
腦袋緊緊的接觸著地面,身軀一動不動,如同一塊石頭。
黑色長發搖晃著,東岳像是沒看到周圍跪伏著的鬼兵一般,只是一步一步,緩慢的走著。
一步一步,走向那矗立在灰紅色天空下的大殿。
……
曲無默倚靠在身后的墻上,有些急促的喘息著。
這么長時間沒有過侵蝕的感覺,幾乎讓他忘記了人造神還有侵蝕這碼子事。
雙腿的疼痛讓曲無默站立不穩,他坐在地上,伸手掐住胳膊上的肉。
這種疼痛深入骨髓。
“媽的……”曲無默深吸一口氣。
腦海中不斷有慘叫聲和不知名生物的呼嘯閃過。
火焰肆虐,雷霆萬丈,將地面勾勒成一副地獄之景。
尸體堆積起來,被火焰烤的焦黑,如同一座大山。
那些人似乎都是曲無默熟悉的人,他們站在尸山之上,嘲諷的看著曲無默的臉。
僅僅兩秒,他們的身體開始斷裂,破碎,伴隨著他們驚恐的表情,化作無數肉塊。
樊易天……宇文軒,他們一點點的碎裂開來。
“都他媽給我滾!”
曲無默一拳砸在地面上。
“轟!”
地面轟然開裂,蔓延開來。
“老曲?”章座添皺著眉頭走過來,卻被叢甚生攔住。
“別過去,老曲的狀態不太對勁。”叢甚生瞇起眼睛,盯著前面的曲無默。
曲無默的眼睛幾乎被紫色覆蓋,他急促的呼吸著抬起頭,那雙滿是煞氣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章座添,站起身來,鱗甲快速的覆蓋在手背上。
電弧在他周身環繞著。
“凝神!”
渾厚的聲音喝道,麒封的聲音伴隨著雷霆的轟鳴,將曲無默腦海中的場景全部砸碎。
曲無默猛地回神,身體一軟,一下跪在地上。
冷汗幾乎是瞬間就涌了出來,曲無默喘息著,瞇著眼盯著前面的地面。
還是站不起來,他只能保持這個姿勢,雙手支撐身體,跪在這。
胳膊也有些無力,曲無默索性直接趴在地上。
“老章!”曲無默有些無力,聲音低沉:“扶我一把……”
見曲無默似乎恢復了理智,叢甚生將章座添往后推了推,自己走了上來,盯著曲無默的臉,眉頭皺起:“你……怎么樣了?”
“人造神都會經歷的步驟而已……”曲無默嘆了口氣:“扶我起來,老叢。”
叢甚生問了曲無默幾個問題。
曲無默趴在地上,就像是烏龜一樣,挨個回答叢甚生的問題。
叢甚生這才將他扶起。
曲無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了揉無力的腿:“媽的……老子才多大歲數,不會是要坐輪椅了吧?”
這個時候曲無默還在打趣。
章座添揉了揉眉心:“快別打哈哈了,你這個狀態能打仗么?”
“當然能。”曲無默點了點頭:“我畢竟是人造神,實力越強,侵蝕就越嚴重。”
而且,這種侵蝕似乎和造神使沒有關系?
曲無默微微皺眉。
收回思緒,曲無默搖了搖頭,靠在椅背上,長嘆一口氣:“沒想到啊沒想到,我竟然先從身體步入老年期了,要不然明天弄個老干部保溫杯給我吧,我每天多喝熱水。”
他依舊是這幅不正經打趣的模樣,章座添和叢甚生對視一眼,也就不再擔心。
因為擔心也沒用,曲無默這小子鬼精鬼精的。
他不想說實話,也沒幾個人能讓他說出實情。
……
樊易天并不知道,曲無默經歷了和他一樣的情況。
“所以……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樊易天靠在床上,看著對面地的虛影,問道。
“怨念的侵蝕。”地抱著胳膊。
頓了頓,地嘆了口氣:“人類還是無法完全轉化為鬼啊……”
“何意?”
“沒什么,就字面意思。”地搖了搖頭:“不談這個,反正你短時間內也死不了,談談修為的事情,有什么疑惑嗎?”
“我現在在虛無境,但是感覺……突破的非常慢。”
樊易天問道。
“啊,很正常。”地點了點頭:“虛無境一階到二階的突破會輕松,但是再往后,你就享受不到我和影離作為造神使給你的修煉‘加成’了。”
“虛無境,你在宇宙當中也能算是個小小強者了。”地輕笑一聲。
“你的巔峰境界是多少?”樊易天眨了眨眼。
“按照你們人類來說,半步寰宇。”地聳了聳肩:“你的下一境界是黑洞境,而黑洞境再下一個境界,就是寰宇境。”
“帝屋,影離,都是寰宇境,影離最強,他是寰宇境巔峰。”地說道:“像帝休,東岳,和我,都是半步寰宇境,我之前實力退步,但是后來又恢復到了半步寰宇。”
地談起自己的強大,那張嘴就停不下來了。
樊易天揉了揉眉心,打斷他的話:“所以,虛無境的突破會很慢咯?”
“當然。”地點了點頭:“非常慢,影離都是幾百萬年才寰宇巔峰。”
“嗯……”樊易天又問道:“你之前說,等我強大了就告訴我的事情,是什么?”
“有這事?”地摩挲著下巴,在樊易天有些鄙夷的目光下,他終于拍了拍腦袋:“啊,我想起來了。”
“其實很簡單,就是有關于鬼族,你大概也能從我之前說的話里推出一些東西吧?”地挑了挑眉:“鬼族……不,應該說鬼界,同樣來自于域外。”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樊易天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很驚訝。
可能是自己在此之前也猜出了一些。
“四神族之首的混沌,將鬼界降下,隨神族一起。”地抱著胳膊:“這就是為什么我說,宇宙中從來都沒有理性可言。”
見樊易天似乎沒聽懂,地伸手在半空中畫了畫:“就像神族對巫抵一樣,如果有一天,混沌的統治與其他三神族對立,就是所謂的……沖突,如果有一天發生了沖突,混沌便會將鬼界撤回,吞噬掉鬼界中的所有鬼族,提升實力。”
“你之前也問過我這個問題吧?為什么陰界和鬼界看著是一樣的,卻是分開的地方?”地笑了笑:“現在懂了?混沌一早就在為戰爭做準備了,無論是對我們,抑或者,是其他三神族,而鬼族最高就只能突破到寰宇境,沒法再向上一步了,這是混沌定下的規則,這就是影離為什么只能突破到寰宇境,就沒法再往上了。”
“嗡!”
空間一陣扭曲,地嘴角一抽,對著扭曲的方向擺了擺手。
空間恢復平靜。
“這家伙還真是隨叫隨到啊……”地嘟囔著。
“但這樣的意義是什么?”樊易天皺了皺眉。
“沒有意義,因為規則,又或者是因為別的什么東西,只有你們人類才會把凡事冠以一個意義,似乎這樣才能給自己一個解釋。”地雙手交疊著:“誰知道混沌做這些事情到底是為什么……也許是為了撼動規則也說不定。”
樊易天眉頭一跳:“撼動規則?”
“也許是這樣的。”地笑了笑:“誰又能完美的推斷出他們的意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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