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和陸月凝分開的時候，大概還在下午的三點鐘左右。
想一想，兩人今天其實也沒出來多長時間。
樊易天看了看懷里的陸月凝，低下頭，輕輕覆蓋住她的唇。
陸月凝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低了低頭，試圖從兩人之間被愛情凝滯的空氣中尋覓一絲涼風。
耳朵已經燒成了緋紅。
樊易天輕輕松開了她：“該回去了吧……還是說，還想進行下一步？”
陸月凝猛地后退一大步，耳朵通紅。
這是樊易天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實的臉紅。
陸月凝用力的搖了搖頭：“我走了！”
陸月凝轉過身，大步的朝著遠方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她又回過頭，對著樊易天用力的揮了揮胳膊。
樊易天抬起手揮了揮。
陸月凝的笑聲隨著風傳來，女孩的身影在遠方轉過去，只留給樊易天一個背影。
腳步輕踏之間，陸月凝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看著女孩消失的方向，樊易天突然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種感覺似乎好久都沒有過了。
上一次，好像還是他們兩個第一次約會的時候。
樊易天轉過身。
一陣風吹來，這里已經空無一人。
……
樊易天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念力掃了一圈。
當看到宇文軒的身影時，樊易天心中似乎落下了一塊石頭。
“怎么，你自己沒有辦公室，跑到我這來抽煙。”
樊易天推開辦公室門的瞬間，屋內的煙霧沖了出來。
“來看看你。”宇文軒的聲音有些低沉，看到樊易天的時候，他揚起手，朝著樊易天的方向扔來一根煙。
樊易天伸手輕松的接住，看向宇文軒：“看到那個視頻了？”
“不瞎。”
宇文軒靠在后面的沙發上，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挺好的。”
“是嗎。”
樊易天點點頭。
宇文軒伸手揮了揮，樊易天口中的煙卷自動點燃，裊裊白霧飄飛而出。
樊易天沒有再多說了。
宇文軒和陸月凝是不一樣的人，他在自己想明白以后，就不需要別人再繼續給他解釋了。
雖然樊易天如果要繼續說下去的話他也會聽，但是沒必要。
“出去約會了？”
宇文軒的眸中帶著一絲疲倦之色，他靠在后面的沙發上，輕笑一聲，問道。
“嗯。”
樊易天點點頭，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宇文軒竟然能主動提起這件事情……看來還真是想了許多東西啊。
“干嘛那么看著我。”
宇文軒偏過頭，揮了揮手：“你們兩個……要好好的。”
“放心吧。”
樊易天點點頭：“老曲他們，知道你回來的事情嗎？”
“不知道，我剛回來就跑到你這里來了。”
“待了有一會了？”
“是有一會了。”
“把我這里當吸煙室了。”
“哈哈。”
宇文軒和以前不一樣了。
有很大的不一樣了。
他看著手中的煙卷，深吸一口氣：“改天，再陪我去看看她吧。”
“嗯。”
樊易天點點頭，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將文件梳理好。
去找陸月凝的前一天，他就已經將那些文件盡數梳理完畢，現在只剩下這么點了。
“你這么多工作？”
“不然呢？”樊易天的語調中沒什么感情：“我的三個分團長，一個萎靡不振，在泥地里掙扎，另外兩個都在參加重建工作，這些文件我不管，難不成送到你們三個眼前？”
宇文軒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臉：“是嗎……不好意思啊。”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樊易天瞥了他一眼：“拿出你當時懟我的氣勢，怎得生分了許多。”
“沒有，只是沒有什么開玩笑的心情。”
宇文軒彈了彈煙灰，深吸一口，眉頭微微皺緊：“媽的，怎么這么苦。”
樊易天沒理他，坐在座位上，拿起文件，仔細地看了看。
宇文軒將煙頭掐滅，四處看了看。
半晌，他似乎有些無趣的站起身，再次點起一根煙，從房間角落里搬了張椅子，坐在了樊易天正對面，拿過一部份文件。
有些黯淡的金眸仔細的看著文件。
“嘖……這些破事也值得上報個文件？”
“見得多了，就習慣了。”
樊易天看了看他手中的文件：“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宇文軒挑起眉頭：“比如？”
樊易天拿著文件，頭也不抬，簡單的說了些這段時間發生的小事。
包括沈天諱的事情，但是略微減去了不少，比如某些會讓宇文軒敏感的東西。
樊易天撒謊的本事比陸月凝高明多了。
宇文軒向來無法識破樊易天的謊言。
他愣愣的聽完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有些頭疼的嘆了口氣：“發生了這么多事啊……”
“不然你以為？”
樊易天頭也不抬，繼續低頭看著文件。
宇文軒皺眉看著這些事情，終于嘆了口氣，將文件放到一邊，神色有些復雜的看著樊易天：“這段時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這話不應該對我說。”樊易天淡淡道：“那兩個人現在都寂寞壞了吧。”
“也對。”
宇文軒方才想起那兩個人，低下頭，輕笑兩聲，拿出有些臟兮兮的手機，手機開始撥動。
手指按鍵傳來的顫動聲讓宇文軒耳朵發癢。
給曲無默和聞人墨染一人發了一條信息。
沒有在他們幾個的那個群里發信息，因為樊凝雪也在那個群里。
聞人墨染是最先回復的。
【我馬上到】
這四個字讓宇文軒愣了好久。
他抬起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被情緒掌控，確實做了些混蛋事。”
“這不算什么混蛋事，我還算是理解你。”
樊易天掃了他一眼：“但是你應該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宇文軒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事情，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鼻子。
確實，有些不理智了。
但是那種情緒上來，真的難以壓制。
這可能也算是造神使的一種侵蝕……
能忍住那種情緒的人，還真是厲害啊。
宇文軒揉了揉臉，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過覺的模樣。
“怎么，入道境修士還會困。”
樊易天的語調沒有絲毫起伏。
宇文軒輕笑一聲，沒有多說什么，他抬起頭，視線越過樊易天頭頂的白色發絲，看向窗外。
“天氣轉熱了……嗯，馬上又要閱兵了吧？”
“跟我們也沒什么太大關系。”
樊易天說道。
人造神部隊剩下這點人，現在都分散開來，鋪灑在華夏各處，進行重建工作。
四個團長，曲無默一直沒有動靜，聞人墨染也在重建的工作中。
“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有四個人向我申請了退役，現在人造神部隊只剩下一百四十六個人了。”樊易天說道：“這些人，隊伍都湊不全。”
“哈……”
宇文軒嘆了口氣：“地下城那邊怎么樣了？”
“您老人家還關心地下城呢？”
“我當然關心。”
宇文軒點點頭，正要繼續說些什么。
“砰！”
外面傳來大門被推開的巨響，聲音很大，看起來推門的人情緒有些激動。
“怎么回事？”
宇文軒皺起眉頭。
“染姐走錯屋了。”
樊易天念力一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剛說完，樊易天辦公室的大門就被聞人墨染推開，撞在后面的墻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說，我這個大門遲早要被你們弄壞了。”
樊易天有些無奈的看向聞人墨染。
聞人墨染的目光先是落在樊易天身上，隨后順著半空中還未散去的煙霧絲線，轉移到宇文軒身上。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染姐。”
宇文軒有些疲憊的笑了笑：“最近如何？”
聞人墨染深吸一口氣，心中的那種激動在見到宇文軒的一瞬間，緩緩褪去。
在二人的注視下，聞人墨染又恢復了那種溫柔的樣子。
她對著宇文軒笑了笑：“好久不見。”
宇文軒點點頭：“老曲呢？你們有見過他嗎？”
“沒有。”
聞人墨染搖搖頭：“最近……信息也沒有回復。”
宇文軒拿出手機看了看。
曲無默也沒有回復他的信息。
“臥槽？這小子。”
宇文軒一拍沙發，站起身來：“我回來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說回來迎接我一下，不行，我得去抓他。”
樊易天瞥了他一眼：“記得幫我問聲好。”
“忘不了。”
宇文軒搓了搓手，伸了個懶腰：“走吧染姐，咱們兩個去看看那小子。”
聞人墨染點點頭，又看向樊易天：“工作很多嗎？”
“還可以，但是比較重要，你們先去吧。”樊易天說道：“有事發信息。”
聞人墨染和宇文軒對視了一眼，點點頭。
二人離開了樊易天的辦公室。
剛才還有些熱鬧的辦公室，現在又冷清下來了。
樊易天沒什么反應，低下頭繼續看著桌子上的文件。
嘖……這些事情也有必要上報？
……
曲無默正叼著煙，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的風景。
手機就扔在一邊，甚至沒有開機。
曲無默現在已經沒有了看手機的習慣。
他似乎從人造神部隊的曲團長，再次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他會在晚上睡覺，一直睡到大天白亮。
然后用靈氣形成的拐杖，走到窗邊的那個木椅上，輕輕坐下，伴隨著靈氣按揉腿部，看著那天邊的烈日從天邊升起，再從天邊落下。
就像是現在的他一樣。
手機就扔在一邊，如果曲無默想不起來，就不會看哪怕一眼。
然后他會在抽完煙之后，再次用靈氣形成的拐杖走回床上，躺在床鋪之上，用被單覆蓋自己的身體，緩緩閉上眼睛。
可能自己這一輩子都會是這樣了吧。
曲無默摸了摸自己已經變得有些尖銳的耳朵。
上面還覆蓋著細小的鱗片，原本的皮膚變得有些堅硬。
這可能就是，上天對自己的報應。
他曾經的懦弱毀了他的精神，毀了他的斗志。
但是在他終于想明白，想要為自己的過去贖罪。
當他打定想法，哪怕自己被敵人撕成碎片，也不會再放棄任何一個人的時候，他的身體卻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戰爭的后遺癥，造神使的侵蝕，一同涌了上來。
好多人在經歷某些事故變成殘疾之后，都會產生無端的暴躁和抑郁的情緒。
曲無默也一樣。
人類都無法免俗。
他盯著今天的太陽。
太陽無法灼傷他的眼睛，也無法讓他出現眼神上的閃躲。
似乎是那熾熱而刺眼的陽光能給予他生存的能量，曲無默像個彎曲的向日葵，不變的觀察著太陽。
直到大門敲響，曲無默有些僵硬的回過頭。
脖頸似乎變成了古舊的古董，曲無默如同一個生了銹的機器人。
“進。”
嗓音有些低啞，畢竟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說過話了，一直閉著嘴沉默著。
現在張口，就像是一個無法站立的人，能突然從輪椅上站起來了一樣，生疏，擔憂，顫顫巍巍。
說起來，現在這兩種情況都發生在他身上。
曲無默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大門被推開。
兩個人影闖入眼簾，曲無默還未來得及反應，宇文軒的大嗓門已經傳了過來：“我說老曲，你才多大歲數，怎么就像個老頭子一樣坐在這里看夕陽了？”
曲無默的眼眶因為詫異而瞪大：“你怎么在這？”
“我不能在這？”
宇文軒悠閑的揉了揉脖子，自顧自地走到曲無默的床上坐下，看向墻上的裂痕：“我說你啊……怎么，現在好不容易不打仗，又找不到我切磋，手癢了？怎么還用墻發泄……哦……發泄~”
宇文軒露出一副就像是知道了什么驚天大秘密一樣的表情。
莫名有些猥瑣。
“人造神的體力果然變態啊。”宇文軒笑瞇瞇的觀察著墻上的裂痕：“不是我說你，就算你不找女朋友，手你總還是有的吧？怎么……現在夠硬了，用手滿足不了你了？”
聞人墨染眨了眨眼。
聽不太懂，但是感覺不是什么好事情。
曲無默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滾你媽的，我問你怎么回來了？”
“給你發的那個視頻，看了沒？”
宇文軒努努下巴。
曲無默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擦，現在看。”
宇文軒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樊易天發在群里的視頻，放在曲無默手里：“看吧。”
曲無默拿起手機，眼中還帶著一絲疑惑的神情，他點開那個視頻。
孩童稚嫩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
曲無默看著看著，眼角有些尖銳的弧度變舒緩下來。
再變成一片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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