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造神沖到大街上朝著前面繼續搜索的時候，李銘途正躺在那棟殘破大樓的陰影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敵人突然降臨，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偏偏修為實力還比他們高出一大截。
常宇莫等人被拖住的時候，李銘途就知道這一仗僅憑他們是打不贏的。
他們必須拖住敵人，直到友軍的支援到來。
李銘途深吸一口氣。
超高強度的追逐戰，加上思考退路消耗的能量，對于他的體力消耗不小。
他靠在這一層最不易被察覺的陰影中休息著，一邊伸手摁動耳機。
“有人能聽到么？”
“京城遭遇敵人襲擊，敵人修為高出我們太多，我們在盡力拖住敵人，如果有人能聽到，請盡快援助。”
耳機傳來一陣雜音，但是并沒有人回復。
不過，這件事情做的本身就很奇怪。
李銘途皺起眉頭。
大家都被突然而來的敵人弄昏了頭，因為他們是第一次經歷戰爭，慌亂之下很難理清思緒。
現在在這里休息，在安靜安全的環境下，李銘途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才發現端倪。
什么樣的戰爭會將人造神部隊和修煉者協會全部調離京城？反而要留下他們？
把人造神部隊全員，以及修煉者協會的強者全部調走，這太不合理了，那樣的話，證明連續幾座城市都有淪陷的風險，敵人的數量會非常恐怖。
那樣的話，無論留不留下常宇莫都不合理。
留下常宇莫，他一個縹緲境一階，什么都做不了，這一群新人面對戰爭只有被屠殺的份。
但是不留下常宇莫，讓他們這些甚至連凝道境都沒有幾個的修煉者們留守京城嗎……
這樣就更不合理了，相當于要放棄人造神部隊的基地和周圍的駐地。
甚至是放棄一部分地下城。
也許，這并不是戰爭……
李銘途瞪大了眼睛。
他想到自己剛才看到常宇莫和敵人的戰斗。
那人雖然招式凌厲恐怖，處處透露著殺意，但是也只是拿腔作勢罷了，沒有哪一下真正的能要了常宇莫的命。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并不是戰爭。
李銘途眨了眨眼。
也許自己猜測的也不準確，他需要多觀察觀察才能做出決定。
這么想著，他摁動耳機：“師父。”
“師父，你能聽到我說話，對吧？”
……
聽著耳機里的聲音，蒙一愣，轉頭看向白淼。
“嗯，看來你的小徒弟也不傻。”
白淼笑了笑：“開始反應過來了啊……”
“那么繼續演習就沒必要了。”
樊易天拍了拍手，看向白淼：“怎么說，繼續下去，把李銘途接出來，還是就這么結束。”
白淼摩挲著下巴：“諸位觀察觀察，還有別的人想明白了嗎？”
“現在知道實情的也就是李銘途，還有常宇莫那些人了。”
樊易天指了指身后：“正包扎呢。”
常宇莫就坐在后面，滿臉哀怨的包扎著身上的傷口：“演習啊……這也太狠了點吧？”
“不受傷叫什么演習？”
樊易天輕笑一聲：“感受到強度了吧？”
“老早就感受到了。”
常宇莫嘆了口氣：“不過一開始敵人剛進來的時候還真是嚇了一跳，有點亂了陣腳。”
他和司旭雪帶領的人造神直接撞臉，猝不及防下當然沒反應過來。
“正常，換成我也得被嚇一跳。”
宇文軒笑了笑：“不過還行，起碼反應的很快，組織新人撤離什么的還算是利索。”
“哈……”
常宇莫揉著額頭：“還好吧……”
當時他本來還在擔心秦無岸他們會不會有什么危險，確實有些奇怪，畢竟把所有人一起調走這件事情本身就不正常。
但是或許是某地的戰爭真的到了非常危急的時刻，所以上面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結果常宇莫剛一轉頭，那些黑衣人不知從何處降下，拎著武器對著他們就是一頓打。
常宇莫和那個領頭的黑衣人還算是打的有來有回。
但是其他人根本就頂不住這樣的攻勢，很快就被打的潰不成軍，他雖然看著心急，但是也沒辦法，只能組織新兵快速撤離，躲避敵軍，一邊呼叫支援。
一開始呼叫支援之后耳機里除了雜音什么都沒有，他當時確實慌了一下，但是轉瞬又被對面沖過來的那個黑衣人打回了神。
可以說，常宇莫一直沒仔細想明白這件事情，司旭雪要擔最大的責任。
畢竟她一直盯著常宇莫不放，常宇莫一點思考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
“說實話，你們這些混蛋在上面看的還挺爽的是不是啊？”
常宇莫和善的笑著，看向秦無岸等人，問道。
“嗯，憑心而論，確實看的很爽，畢竟你被打的那么慘可真是少見啊。”
秦無岸摩挲著下巴：“另外，這件事情總體來說是白淼的主意，和我們沒關系，請務必不要傷及無辜。”
“呵呵。”
常宇莫從地上站起，看著白淼臉上的笑容：“那么，觀察的效果如何啊？會長大人。”
“總體而言，還好，有不少出乎我預料的表現，也有很多人表現出了自己的智慧。”
白淼笑了笑：“那么，這場演習繼續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了，把他們精神逼的太緊怕是要出問題的，拜托了，樊團長？”
“嗯。”
樊易天抬手摁在耳機上：“人造神部隊全體，我是樊易天，演習停止，收手吧，到我這里聚齊。”
“是！”
耳機中傳來一眾人造神們的應答聲。
司旭雪最先沖上來，對著常宇莫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抱歉啊老常，下手太重了點。”
“呵呵。”
常宇莫和善的笑著：“倒是要感謝你不殺之恩。”
“嘿嘿。”
司旭雪輕笑一聲：“看來你還是棋差一招啊。”
“你別囂張，總有一天我超過你。”
常宇莫嘴角一抽，還是不服氣。
司旭雪輕笑一聲：“行。”
從她的笑容中就能看出她一點都不信。
常宇莫臉都黑了。
司旭雪轉頭檢查著人數，確認沒問題后才轉身向樊易天匯報：“樊團，人齊了。”
“好。”
樊易天轉過頭，笑著道：“諸位的表現逗很不錯，欺負新人欺負的爽吧？”
一眾人造神面面相覷，誰也沒敢說話。
按照他們的理解，這幾個團長現在肯定憋著壞水。
“切……沒意思。”
宇文軒擺了擺手，轉頭對著白淼說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我通知軍隊訓練結束了。”
“等一等。”
白淼擺了擺手，身形從云端急墜而下。
他們現在所處的是樊易天用鬼氣憑空創造出的一方平臺。
蒙看著白淼跳下去了，對著宇文軒等人點了點頭，也跟著跳了下去。
兩人的身影急墜而下。
“修煉者協會全員，按照共享地圖確認，到我所在的位置集合。”
白淼摁動耳機，聲音冷淡。
“阿蒙。”
她轉頭看向蒙：“讓秦無岸他們下來。”
“好。”
蒙轉頭去叫秦無岸了。
新兵很快聚集了起來。
有的人身上臟兮兮的，顯得十分狼狽；有的人身上帶著傷口，面容疲憊。
有的人干脆什么都沒有，滿臉驚恐，見到白淼才稍微退去了一些。
“那么，剛才這一戰，有沒有想明白的？”
白淼看似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李銘途姍姍來遲。
他所在的地方距離這里太遠了。
“嗯，來得正好，李銘途你說說吧。”
白淼揚了揚下巴。
“啊？說什么？”
李銘途眨了眨眼，他沒聽到剛才白淼的問題。
“這一戰，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嗎？”
“啊……”
李銘途撓了撓頭，和一直在后面看著他的蒙對視了一眼。
蒙對著他點了點頭。
李銘途深吸一口氣，微微上前：“正常來講，將人造神部隊全員和修煉者協會兩位會長以及高階修煉者，包括京城的駐軍全部調走的話，證明敵人的數量異常之多，甚至出現了連續幾座城市淪陷的風險。”
“在那樣的情況下，留下常前輩等于另類的放棄京城，因為這么一個縹緲境，能守住京城的概率很小；但是如果把常前輩也調走，證明放棄了我們，讓我們無意義的送死，同時也放棄了人造神部隊的基地，放棄了人造神的技術，同時也放棄了京城駐軍的駐地資源，甚至是地下城的入口之一。”
“這是極其不合理的，尤其是之前觀察著那位前輩和常前輩的戰斗，雖然招式凌厲，但是處處留有生機，我看過戰斗錄像，我不覺得縹緲境的敵人會犯那樣的錯誤，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場……演習？”
李銘途低下頭：“我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
“說的很對。”
白淼用一句話打碎了他的疑慮，她走向前方眾人：“演習，嗯，演習。”
“告訴我，你們有沒有人分析出這件事？或者說，你們有沒有冷靜過？”
“如果今天來的是敵人呢？常宇莫在幾招內被殺死，剩下的你們就如同流水般分散？讓敵人追著打？”
白淼瞇起眼睛：“打獵呢？你們是什么？鹿嗎？修煉到這樣的地步，像豬一樣被人追殺！你們的訓練呢？”
白淼主要生氣的點當然不在這，第一次上戰場會自亂陣腳確實很差勁，但是情有可原。
白淼只是想借他們做一個情緒的跳板。
“另外，剛才的戰斗中放棄抵抗的，甚至是向敵人投降的，我給你們一個面子，不把你們叫到前面來說。”
白淼瞇起眼睛：“現在，收拾東西哪來的滾回哪去。”
氣氛安靜下來。
“聽不懂我說話嗎？”
白淼道：“在我把你們扔出去之前，哪來的滾回哪去，別逼著我給你們家里發逃兵通知——你們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東西已經收拾好扔出來了，自己去基地拿走回家，退伍證就在你們的背包上面。”
白淼微笑著：“需要我點名嗎？”
“白淼！”
下面一個修煉者不滿的叫了一聲：“你就是想趕我們走對吧！退伍證都準備好了！”
“嗯，當然了。”
白淼笑了笑：“或者留下來也可以，只有上戰場這么一條路，你們沒有選擇。”
“哦，我當然不介意你們留下，多一個戰友，別人就多一條活命的機會。”
白淼盯著那個修煉者：“但是在戰爭的情況下，將戰友推出去頂刀的人，我們不需要。”
“張浩，滾回家去。”
白淼直接點名了。
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個叫張浩的修煉者。
張浩的臉憋的通紅。
剛才他確實做了那樣的事情，將戰友推向敵人，自己轉身跑掉。
那個被他推出去的人現在正冷冷的盯著自己。
張浩絲毫不懷疑，現在白淼如果宣布解散，自己會被這些人揪著打。
他低聲罵了一句，甩袖而去。
繼續努力下去只能更加丟臉，那些人只能灰溜溜的離開隊伍，消失在遠方。
“余下的人，也不用慶幸，你們剛才的表現連讓我滿意的標準都沒達到。”
白淼背過手：“但是你們起碼還有戰士的自覺，所以你們留下了，也不用去厭惡他們，那些人從今往后過的會是普通人的生活，不用上戰場，不用面對死亡，比你們輕松得多。”
“現在，跟著人造神部隊一起訓練！解散！”
白淼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
“其實我連退伍證都不想給他們發的。”
白淼撇了撇嘴：“他們也配稱為退伍。”
“那并不是光榮，小白淼，那是束縛。”
宇文軒笑了笑：“修煉部會找上他們的，然后封印修為，簽訂協議，他們會過著徹底變成普通人的生活，至于吹噓？那就隨他們去吧。”
螞蟻吹噓自己曾經和大象戰斗過，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
“而且，那些退伍證上用的是戰場蓋章。”
“啊……戰場蓋章？”
白淼抬起頭，嘴角上揚：“這樣啊。”
“當然了。”
宇文軒笑著：“白吃白喝的日子過得舒坦，回去了拿著退伍證接著擁有特權，這樣的人可不能有。”
正常所屬人造神部隊或者修煉者協會退役的，退伍證上面是人造神部隊和當地修煉部的雙重蓋章。
而戰場蓋章就比較微妙了。
既不能算是完全的逃兵，但是也不享受退伍軍人的一切待遇。
相當于是一層薄薄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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