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執掌武唐 > 9.第9章 先生指路
    大喜過望下,謝瑾忙不迭地點頭道:“學生知道了,多謝夫子,學生告辭。”說罷,似乎生怕陳夫子要反悔一般,拔腿就走。

    當他正要跨出門檻時,一直捋須不語的孔志亮突地心頭一動,急忙出言道,“少年郎稍等片刻。”

    謝瑾疑惑不解地回身一望,作禮道:“不知先生還有何事?”

    孔志亮也不解釋,微笑道:“你先且回來。”

    謝瑾一頭霧水,然還是依言走了回來。

    孔志亮這番叫住謝瑾自有一番因由。昔年,他曾對文采出眾的謝懷玉心生愛才之心,可惜謝懷玉文骨傲然誓要考取進士而非明經,才使得名落孫山。

    唐朝科舉考試分好多種,明經科和進士科是常設的兩個科目,兩相比較,明經比進士更容易考取,只要肯下功夫背誦那些儒家經典作品的士子都不難考上,不過明經就如同現在的函授一般,只是取得文憑而已,雖然朝廷承認這個文憑,而且也能混個功名,但由于錄取點太低,一般不被人看好,被提拔的機會也很小,所以一般有志氣的讀書人都以考中進士為目標,而不愿走捷徑考明經。

    從錄取人數來說,明經科十里挑一,而進士科則是百里挑一,可見進士之難,科舉場上更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意思是三十歲考取明經已經算老,而五十歲進士及第還較年輕。

    孔志亮清楚地記得當年他主司的那場科舉,應試進士科一千七百人,唯有十二人進士及第,在文風昌盛的大唐,謝懷玉未曾考中也并不是什么怪事。

    如今謝懷玉失蹤未歸,唯留謝瑾這一個獨子,孔志亮睹人思人,加之又聽陳夫子說謝瑾學業不精,不禁生出了想要提點這少年一番的心思。

    略一思忖,孔志亮笑著問道:“老夫觀你雖為少年,然也人才瑰麗,想必以后能闖出一番不俗功業,不知現在可有打算?”

    聞言,謝瑾不禁有些遲疑,猶豫半響方才回答道:“謝瑾唯一所想,便是盼得阿爺早日歸來與我們母子團聚。”

    “就這些?”

    “是。”

    孔志亮略感失望,輕聲提醒道:“大千世界江山萬里,好男兒豈能居于一畝之地坐井觀天?難道你就沒有想如你阿爺那般,考取功名么?”

    一席話聽得謝瑾身子微微一震,有些氣餒地作答道:“先生之意我自然明白,不過我學業極差登不得大雅之堂,別說進士,說不定就連明經也考不上。”

    陳夫子默然半響,暗嘆這謝瑾還頗有自知自明,誰料孔志亮卻是不以為然地笑道:“專研學問是要講究天賦,然而后期的努力也必不可少,后期不努力,再有天賦也是枉然,所以才有江郎才盡之說,同時,天賦不足經過后天努力,即便大器晚成,也會受到世人尊敬,所以小郎君萬不可暗自氣餒。”

    謝瑾還是 謝瑾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般鼓勵自己的話語,且還是出自一個連夫子也要尊其為師長的老人口中,一時間不禁倍感振奮。

    孔志亮接著說道:“小郎君今后倘若要考取明經科,便要熟讀五經、三經、二經、學究一經、三禮、三傳等,考試之法,先貼文,后口試,經問大義十條,答時務策三道,知貢舉擇優錄取,錄取者授予明經出身,守選候官。”

    “敢問老先生,進士科又要如何考取?”謝瑾立即一問。

    孔志亮尚在沉吟,陳夫子已是忍不住插言道:“小子當真不知天高地厚,當年你父學富五車,考取進士也是名落孫山,即便以為師現在的水平前去考取,幾乎也是不可能成功,你年紀尚幼,學業不精,能夠考中明經那已是先祖保佑,這進士想都不要想。”

    孔志亮輕輕搖了搖手,微笑作答道:“進士除了要考明經那些內容外,另加考雜文和策文,所謂的雜文便是詩賦,其中又以詩為主,考試時知貢舉出題目令士子限時作詩,而策文,則是文章寫作,主要考校學子文采是否藻麗以及是否能夠切中時策要點,其中最難的,當屬雜文,不知有多少名重天下的學子,在雜文面前含恨敗北。”

    謝瑾聽得暗暗吃驚,也不知自己昨晚作的那首“床前明月光”是什么水平,這老先生說的如此艱難,大概自己那首詩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吧。

    “對了,不知小郎君詩才如何,可有佳作?”孔志亮隨口笑問了一句,卻是有些安慰的味道。

    謝瑾澀然道:“小子昨日偶得一首詩,念上去倒也不錯……”

    孔志亮和善笑道:“哦,既然如此,何不誦出讓老夫聽聽?”

    如此一來,謝瑾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點頭道:“好,那請先生代為評點。”

    陳夫子知道孔志亮剛才不過是隨意問問,然而沒想到謝瑾竟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應承了下來,一時間雙目瞬間瞪得老大。

    這幾年他也作得幾首詩賦佳作,然而在孔志亮面前,卻根本沒有拿出來請他評點一番的勇氣,孔志亮是什么人?那可是執筆草詔的中書舍人,什么華麗文章沒見過,什么優美詩句沒聽過?真是關公面前舞大刀自取其辱!

    況且謝瑾乃是他陳夫子的學生,倘若一首不入流的打油詩詠頌出口,豈不令孔志亮暗自發笑看輕于他?學生尚且如此何況夫子?

    心念及此,陳夫子坐如針氈心頭又氣又急,暗罵謝瑾真是太不知事,丟自己的臉、丟父母的臉、更丟夫子的臉……

    謝瑾并沒有注意到陳夫子紅得猶如豬肝般的臉色,他微笑解釋道:“昨晚小子坐于屋內胡床上,眼見明月清朗銀輝遍地,故有感而成詩句,詩句為……”說罷,舉步吟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孔志亮原本還很有節奏地輕輕捋須,詩句堪堪落點,捋須的右手陡然僵住了,一雙老眼攸然一亮,隱隱有神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