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執掌武唐 > 245.第245章 和事佬
    說到此處,陸瑾話音一頓,似乎正在回憶那首詩歌內容,畢竟這個故事乃是老師孔志亮無意間說出,隔了這么久,陸瑾也有些淡忘了。

    崔若顏正聽得入神當兒,想也不想便出言問道:“不知所題詩歌為何?”

    陸瑾沉吟了一下,回答道:“緬伯高所題詩歌為:將鵝貢唐朝,山高路遙遙。沔陽湖失去,倒地哭號號。上復唐天子,可饒緬伯高。禮輕人意重,千里送鵝毛。”

    “就這樣帶著幾片鵝毛,緬伯高披星戴月不辭勞苦,不久就到了長安,并將鵝毛獻給先帝,先帝看了那首詩后,又聽了緬伯高的訴說,非但沒有怪罪他,反而覺得緬伯高忠誠老實,不辱使命,就重重地賞賜了他。這便是“千里送鵝毛”的典故。”

    陸瑾說完,院內久久沉默宛如空山峽谷,人人都被這則故事吸引住了,特別是聽聞故事中居然還有太宗文皇帝,不少人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看向劉昂的眼神中頓時有了不一樣的神色。

    崔若顏輕輕地打開折扇,輕拂胸前溫文爾雅地開頭道:“這位陸郎君,你乃朝廷命官,說話做事都應該有所分寸,不知太宗皇帝收下千里鵝毛所見何等史書?還望告之。”

    陸瑾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劉昂一眼,鎮定自若地回答道:“此事并未由史書收錄,而是記載于國子監收錄的書料當中。”

    聽聞并非史書,崔若顏淡淡笑道:“在下聽聞國子監收錄的各式書料龐雜無章,陸郎君如何知道這則千里送鵝毛的故事乃是真實?”

    陸瑾篤定笑道:“若是其他書料,自然不足為信,然而這則故事乃是由時任國子監祭酒孔穎達親自所載,相信以孔祭酒的為人嚴肅,治學認真,故事內容一定八九不離十。”

    聽聞竟是由孔穎達記載,人群一陣輕輕嘩然,孔穎達乃是貞觀年間十八學士之一,也是當時最有名的大儒,這則千里送鵝毛的故事若是由他親自記載,那肯定斷然無差。

    劉昂頓覺一股透骨寒涼瞬間流遍了全身,臉色也是漸漸蒼白了起來,此地人多嘴雜,想必要不了多久自己辱罵太宗皇帝之話便要傳到圣人耳朵里,如此一來如何得了,倘若圣人龍顏大怒,自己即便是宰相之孫,說不定也是難逃一死!

    心念及此,劉昂再也沒有時才盛氣凌人的倨傲模樣,身子瑟瑟抖動不止,腦海中懵懂一片,竟不知如何才好。

    “哈哈,陸學士果然學問淵博,老朽著實敬佩也!”

    隨著一陣快意大笑,一個身著錦衣的蒼邁老者走了過來,白須飄拂步履矯健,正是黃門侍郎裴炎。

    沒想到裴炎也來參加裴行儉的壽宴,陸瑾微感錯愕后,拱手一禮道:“陸瑾見過裴侍郎。”

    “陸學士不必多禮。”裴炎快行兩步托起陸瑾下沉拱手的手臂,神態非常親熱。

    這段時間,裴炎可謂非常的春風得意,遷都長 遷都長安之前,朝廷加封他為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入政事堂決策朝政,成為真正的宰相。

    唐朝初年,唐太宗以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三省綜理政務,共議國政,從高宗皇帝以來,除原官為三公、三師、中書令外,非加同中書門下三品不為宰相,即便是尚書省主管左右仆射和門下省主官侍中,后面未加同中書門下三品,也不能為相。

    高宗皇帝這樣做的目的并非是一時頭腦發熱,在他即位之初,深受以長孫無忌為首的宰相壓制,好不容易擊敗了功高欺主的長孫無忌一黨后,高宗自然不愿君權再次旁落,防微杜漸,因此大肆打壓宰相集團的勢力,最為顯著者,便是剝奪了尚書仆射和侍中進入政事堂為相的資格。

    這樣一來自然極大的保障了君權的穩定,不過也為以后武后篡唐埋下了禍根,以至于高宗死后,相權衰敗,竟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擋武后的野心。

    裴炎以黃門侍郎之身成為宰相,此番能夠前來參加裴行儉的壽宴,自然是給足了對方面子,不僅因為裴行儉與他同屬河東裴氏家族,更為重要的是裴行儉在朝野內外聲望極好,裴炎也有意與他交好。

    時才進入前院,本有侍者專門引領裴炎前去偏廳休憩,然而當看到陸瑾和劉昂正在大起爭執之時,裴炎心頭一動,竟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站在不遠處偷偷觀看。

    在裴炎看來,這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好欺負的角色,劉昂不消說,乃是當朝首席宰相劉仁軌之孫,在政事堂內,劉仁軌之話可謂一言九鼎,許多宰相明里暗里都在看他的面色行事,這次高宗皇帝任命劉仁軌為長安留守,將他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留在長安,且任命他裴炎為相,未嘗沒有淡化劉仁軌在政事堂內影響力之意。即便如此,裴炎作為新晉宰相,也不愿意前去招惹劉仁軌。

    而陸瑾的身份卻是有些神秘莫測了,不僅有金枝玉葉的太平公主替他出頭撐腰,而且上官婉兒也對他非常的贊不絕口,這次天后遴選北門學士撰寫書籍,陸瑾竟以棋博士之身獲得了天后青睞,與郭元振和解琬這兩個新科進士一并撰書,如何不令裴炎大感意外。

    時才在見到陸瑾的那一霎那,裴炎就斷定陸瑾此人今后前途不可限量,萬萬不可與之交惡沖突。

    因此,當看見劉昂言語譏諷陸瑾之時,裴炎差點就忍不住走上前去,化解這番矛盾。

    然而讓裴炎萬萬沒想到的是,陸瑾竟非常巧妙地反詰了劉昂的責難,并心計深沉地設下一個言語陷阱,讓怒氣沖沖的劉昂傻乎乎地跳了下去,眼下竟背上了辱罵太宗皇帝之罪名。

    裴炎深知劉昂頗得劉仁軌喜愛,心念閃動了一番,決定出手相助,也算讓劉昂欠他一個人情。

    心念及此,裴炎捋須微笑道:“劉郎君時才之言的確有所不妥之處,然而這則千里送鵝毛的故事的確太過隱秘,就連老朽也聞所未聞,常言道不知者無罪,況且今日乃是裴尚書壽誕,實在不宜大動干戈,陸學士,以老夫之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