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華拒絕了潔神的代工，這件事很快傳遍了整個青化廠。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是嫉妒心重的管理層，憂愁的是青化廠的工人們。沒了潔神的計件錢，他們的收入大大縮水，甚至，下個月還能不能發出工資都是未知數。
程華是個固執、剛愎，滿腦子國企做派的人，他不認為這樣做有什么不對，反而認為自己是個壯士斷臂一般的英雄，可歌可泣。
放在個人上，這沒什么大問題，但你是一廠的領導啊，手下好幾萬人靠你吃飯呢，你意氣用事爽了，他們怎么辦？
或者說，你拒絕潔神，你能有更好的出路也行啊。
什么都沒有！
這樣的領導兩個字就能概括，無能！
整完梁歡，程華又開始整許大腦袋在時，那些跟他不對付的人，趙立新就是第一個。然后，他就接到了于市長的電話，要他去市里談談。
青化廠下班了，家屬院的人也回來了，他們習慣的看向大門的右側，那輛白色的桑塔納沒有回來。
失落感徘徊在每個人的心頭，他們這才發現梁歡的重要性。
二皮的哥哥嫂子很早就回來了，他們現在是潔神的工人。二炮兩口子看見他們，眼里不由得羨慕起來。
“下班了？”二炮打招呼。
“今天就沒上班。”二皮的哥哥姚躍進有些得意道。
“你們還放假了？”二炮不可思議道。
“沒有。以后啊，我不上班也能拿錢。”姚躍進咧嘴笑道。
“躍進，別得意，八字還沒一撇呢。”姚躍進的媳婦道。
“好好好，不說了。”
二炮兩口子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不說怎么能行？
“說說，到底是為啥？”翠花道。
姚躍進神秘一笑，道：“我在家有地，梁總的廠子占了我們家好幾畝地呢，以后這就是股份，年年拿錢兒，你說這事讓我給趕上了。嘿嘿…”
一聽這話的二炮媳婦趕緊拉著二炮走了。這種事，從耳朵過一遍就行了，要是記住了，能讓人羨慕死。
“讓你別嘚瑟，你偏不聽。萬一梁歡不認，你白高興了。”姚躍進老婆道。
“不認？可能嘛。你沒見廠子里今天鬧得多歡？他不給錢，青化廠也不給代工了，他上哪兒生產去。”
“是這么個理兒。你沒跟二皮說說，他還有三畝多地呢，咱一家子加起來，一年怎么也分個萬兒八千的。”
“一會兒他下班我就跟他說。”姚躍進道。
不多久，二皮騎著摩托車回來了，剛才，他把青化廠代工出來的產品全發省城鐵路倉庫去了，用不了兩天，青化廠的貨就沒了，以后也不用再跑青化廠了。
“哎，二皮，來來來。”姚躍進招手道。
二皮看了眼他哥，有些不太想理他。今天上墳的人中，也有他嫂子，他知道一定是他哥指使的，都沒敢跟梁歡說。
“干啥？”二皮不耐煩道。
姚躍進嘿嘿笑著走過來，打量了眼二皮的摩托車，道：“二皮，你嫂子說了，把你那幾畝地合一塊，咱能入個大股呢。”
二皮白了眼哥哥，道：“要去你們去，別牽扯我，我不去！”
“你傻啊，有錢為什么不賺？”二皮的嫂子埋怨道。
“梁歡沒有買下果汁廠，憑什么跟人家要錢？”二皮火道。
“你是不是讓梁歡給灌了迷魂湯？他在咱家地上開廠子，那就得給錢！咋地，給你輛摩托車就把你收買了？別犯渾，分紅的錢能買這破車好幾輛。”姚躍進道。
“你們是不是忘了梁歡不計前嫌收留你們的事兒了？”二皮皺眉反問道。
“那是兩碼事，我們給他干活了，他給工資是應該的！”
二皮受夠了，一腳啟動摩托車，道：“哥，你真是個白眼狼。”說完一擰油門，掉頭就走。
“嘿，這傻了吧唧的玩意兒…”
二皮剛出門，迎面碰上剛下班的李曼麗。
“李姐。”二皮點了一下頭，就要走。
“哎，二皮，等等。”
嗤。
二皮踩下剎車，回頭道：“怎么了，姐，有事？”
李曼麗抱著灰布包走過來，道：“青化廠停了梁歡的貨，我聽說你們姚家溝也鬧得很兇，是這樣嗎？”
二皮嘆口氣，點點頭道：“嗯，我哥和我嫂子都跟著鬧。”
“那梁歡怎么樣，他有辦法嗎？”李曼麗擔心道。
“不知道，今天下午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李曼麗嘆了口氣，道：“那行，你慢點。”
“哎。”二皮騎車回廠了。
自程華上任，整個青化廠都人心惶惶的。李曼麗也是如此，但她更擔心梁歡沒有廠子生產怎么辦。從一無所有，到今天潔神全省知名，她知道梁歡很不容易，她是真心希望梁歡能扛過去。
回到家屬樓，快到家的時候，梁歡的家門突然打開了，艾米雪走出來了。
此時的艾米雪沒有化妝，小臉上透著蒼白，跟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二人碰了個正臉兒，李曼麗是個大氣的女人，淡淡笑道：“米雪啊，吃了嗎？”
迎接她的是艾米雪怨恨的目光。
“李曼麗，盼著我們離婚呢？告訴你，我們離不了，死了那條心。”
李曼麗眉頭緊皺，白了眼艾米雪就走。
艾米雪哼了一聲，緩緩下樓。整個家屬樓，都被艾米雪給吸引了，紛紛議論起來。
“這娘們狠吶，為了不離婚，把許大腦袋都送進去了。”
“就是，最毒婦人心。”
“嘿，知道嗎，許大腦袋的老婆今天來了，堵著艾米雪的家門，好一頓罵啊。”
“沒動手嗎？”
“動什么手！罵完就開始哭上了，哭完就給艾米雪跪下了，說讓她看在跟她爺們同床共枕的份上，撤掉案子。”
“嘖嘖，唉，許大腦袋有個好女人吶。”
“后來呢？”
“后來就被梁歡他媽給罵走了，走的時候，別提多絕望了。”
“唉…”
……
夜晚，茂城邊界上，一輛昏黃色燈光的白色普桑飛馳而來，在它的前方，是兩排閃爍著警燈的拉達轎車。
“徐書記，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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