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七點多已經黑天了。阿婆挑著一擔蓋著白布的東西，在飯館兒門前的燈光中走過，嘴里還喊著聽不懂的吆喝聲。
前方狹窄的胡同里，一群老頭正在水龍頭前面接水。黑黢黢的筒子樓門前，婦女端著飯碗，追打調皮的孩子~
梁歡眉頭微皺，感覺一下子到了周星馳功夫電影里的豬籠寨！
再看看這小飯館兒，叫什么阿珍飯店。門口也沒啥裝飾，牌子就是找個木板隨便寫得。門兩旁用白石灰涂了一遍，上面用紅漆寫著店內經營的菜品。
或許是看出梁歡有些不悅，顧總道：“梁總，別看這門頭不大，地方也不行，但上江這邊美食都藏在這里，您來上江，不來吃一次，就不算到上江。”
“呵呵，好。”
梁歡笑著點頭。
老子不是來旅游的。商務接待，有往小飯館里帶的嗎？
二十一世紀倒是去過巷子里吃過，但那是私廚，不對外營業的，比商務酒店更加的高端，跟這個不一樣！
這時候發火，會被人說成小氣，他想了想，還是忍了。
“梁總，請。”顧總道。
“顧總請。”梁歡側身一讓。
“哎，您先請，您是客~”
“您先，客隨主便。”
二人在門口謙讓著，飯館的老板娘看得不耐煩了，道：“吃不吃？不吃就走，別擋著我門口，耽誤我做生意。沒錢還要裝，裝什么呀，誰還不知道誰。”
顧總很是尷尬，連忙道歉。
其實，他也不想來這種地方的，自己都覺得在這里請合作伙伴，是打人家的臉。
但沒法，這是田總下的命令。
“那個梁歡，晚上帶他去小弄堂里隨便吃點就行了。”
“田總，這不好吧，咱們畢竟還是合作伙伴。杜總到了河東省的時候，梁總在大酒店隆重接風的。”
“哼，咱們是上江熊貓，他隆重接待是應該的。他就是小地方來的，弄堂里的飯館正好符合他的身份。”
顧總沒招，只好硬著頭皮來了。
聽得老板娘在那里嫌棄，梁歡笑了，這不是罵自己，這是罵顧總和熊貓。
活該！
二人不再客氣，進了小飯店。
小飯店不大，就是筒子樓的一層改造出來的，客廳里有幾張桌子，次臥、走廊里也放了幾張桌子。
雖然不大，但生意確實不錯。這個點，早早地坐滿了人。
梁歡和顧總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小桌子坐下來。方杰跟著進來，看了眼四周，眉頭緊皺。
楊淮定在后面，走進來后，不停地撇嘴搖頭。
“梁總，隨便點，不要看這里條件不好，菜那叫一個地道，正宗的海派味道，當地特色。”顧總道。
“客隨主便，我也不知道咱們這邊吃啥，您來吧。”梁歡道。
他不是沒吃過海派菜系，味淡，菜甜味居多。之所以不點，是表達自己的不滿，還有不想讓顧總在點菜上做文章。
什么小地方來的，你看都吃的是啥等等之類的。
顧總也不敢客氣了，生怕老板娘再嫌棄，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酒。
點完菜，他對楊淮定道：“楊總也是本地人，這些菜很熟悉了，都是海派菜的代表，對吧？”
他的意思是，拉個人證明一下，這里的菜真的好，給自己和熊貓拉回點面子來。
結果，他不了解楊淮定。
楊淮定是個直腸子，有啥說啥。就跟他去北大講炒股的時候，他炒股的經驗，一點不保留，全說。
“哼，可不嘛，本地家常菜，自己在家都能做，還省錢呢。”楊淮定道。
顧總聽后窘迫不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菜上齊，顧總給梁歡倒了一杯白酒，起身道：“先敬梁總一杯，我代表公司，隆重歡迎您來上江。”
“感謝、感謝。”梁歡起身，跟對方碰了一杯。
其他人紛紛起來相陪。
“方總，再敬您一杯，咱們以后多接觸。”
“您客氣了，顧總，”方杰起身，端起酒杯。
“楊總，來，咱們喝一杯~”
或許是空間太狹窄了，這一起一坐，前后兩桌的人受到了影響，看了眼一身西裝革履的幾人。
“沒錢就別裝，操，還這個總，那個總的，老子也是總，管廁所的老總。”
“哈哈哈，就是，不看看到了什么地方，擺那臭架子給誰看啊。”
“哎，說什么呢！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老總？沒聽說嘛，這年頭，掉下一塊磚，能砸到九個總經理。”
“嘿嘿，對，遍地都是。”
“人家來這里咋了？這叫體察民情！”
“嗯，說得好，人家來是吃苦的，叫憶苦思甜，跟咱們不一樣，哈哈哈……”
“可拉倒吧，說不定還不如咱們呢。平時吃糠咽菜，還不知道什么時候下回館子呢。”
前后兩桌的人，開始輪番調侃起來，他們說話也不遮掩，聲音直往顧總等人的耳朵里灌。
顧總被說得抬不起頭來，尷尬無比，一個勁兒的撓頭掩飾。
梁歡倒是越聽越想笑。
旁人說，比自己說管用十倍。
方杰歪著頭，笑瞇瞇的不說話。
楊淮定越聽越上火，梁歡已經是他的合伙人，被安排到這個地方，他自己都覺得丟當地人的臉。
“你們小點聲。”他回頭道。
“咋地，礙你事了？那你走啊。”后面的人醉醺醺道。
楊淮定不愿意跟醉鬼計較，白了眼那人，轉過身來。
跟顧總來的王秘書年輕，年輕性子急，道：“你注意下哈，這是公共場合，請你們小點聲。”
“操，你也知道公共場合？老子有說話的權利，你瞧你那熊樣。”那人當即回懟道。
“你再講一遍！”王秘書火了，起身道。
“你那熊樣，說了，咋了？”那人一手拿著筷子，一腳踩在板凳上，瞪著驢眼兇狠道。
“你、你，我要把你送警署！”王秘書結巴半天，來這么一句。
“哈哈哈哈~”
前后兩桌的人，聽完直接哄堂大笑起來。
顧總更尷尬了，道：“那個小王，不要吵了，額，咱們不在這里吃了，梁總，咱們換個地方？”
梁歡笑了，你丫的也知道待不下去了？
“在這就行了，我覺得挺好，生活氣息十足。”
“別，不適合。這樣，我個人請您，咱們換個地方吧。”顧總尷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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