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班是從下午四點二十到半夜十一點半。
一般來說丙班都不會睡覺,吃頓飯打會撲克時間也就差不多了。當然,你想睡就睡,也沒有人管你。
今天整個班順風順水,什么事也沒發生,就是中間尚中文去打了半個小時的電焊,這個不算什么事兒。
十點四十五,新廠這邊停車了,廠房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的滴水的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
徐大個抻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今天挺好,什么事沒有,要是天天都這樣可就好了。”
“我靠,你可別念叨。”幾個皮帶道的都是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表情,起來戴口罩拿鐵鍬的出去掃道,打掃崗位衛生。
張紅武,劉彪,莊洪文都是手選,也包括張鐵軍。爾特他們的大皮帶道就要累一些。那一百多米長光是用水管滋也得點時間了。
張鐵軍熟練的把崗位收拾好打掃干凈,扛著鍬挑著飯盒兜回到休息室。雖然沒出什么事故,還是弄了一身透汗,臉上也黑一道灰一道的。
就這環境。
回來早了,回來的人都在大門口用安全帽當凳子坐在那玄天胡地的吹著牛逼,還有約酒的,約麻將的。
“鐵軍,喝酒去不去?”許小峰看著張鐵軍招呼了一聲。
“什么酒?”
“就下班了隨便吃點唄,吃完回家睡覺。酒能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我就是那么一說。我也不能喝。”
“在哪?夾皮溝?”
“昂,你知道啊?就溝口,中碎車間樓邊上那塊兒。”
張鐵軍肯定知道那地方,上輩子自己曾經有小一年的工資都扔在了那里。
那地方就是半夜開,是廠里食堂的師傅開的,針對的就是丙班下班的工人,年輕人半夜下了班找不到地方吃飯,還有些喜歡喝酒的,后來小飯店就應運而生了。
而且不是一家,是兩家,在夾皮溝溝口的兩邊,相對而立。還有一家小賣部也開到半夜。
許小峰就是最喜歡半夜下了班拉人去吃飯的主,他還長不胖,你說氣人不?
那里也不貴,七八個人吃飽喝好也就是幾十塊錢,可以簽字打白條,等發了工資一起算。其實這種可以簽白條的才嚇人,發了工資一算,靠,不夠。
平時不用給錢就都不太注意。
“這會兒喝酒你明天早晨能起得來嗎?”
“能,不影響。去不?一起喝點唄?”
“今天算了,”張鐵軍搖了搖頭:“不怎么餓,我也不喝酒。哪天的吧,下個班我請你們。”
這里的下個班是說下個丙班,只有下丙班才會去吃飯。一個月五個丙班。感覺也不多,如果每個丙班都去吃一頓的話,一個月下來就得三四百了。
平時大伙都是合資,平攤,偶爾才會有人請客。都是年輕人湊熱鬧,老人沒有去的,舍不得錢。
平平淡淡的一個班,平平淡淡的洗了澡換了衣服,拎著飯盒兜和王玉剛一起去了夜班宿舍。劉彪今天騎了摩托車,不去,和許小峰他們喝酒去了。
陶姨給開的房間里面有三張床,一米五的大實木床,還有席夢思床墊,床上的被褥散發著太陽的香味兒,實話實說,相當干凈又舒服。
張鐵軍給了王玉剛一把鑰匙:“就兩把鑰匙,咱倆一人一把,以后就在這個房間睡,最好別帶別人過來,帶女的提前說一聲。”
“專用唄?”
“嗯,這邊的工長是我媽的姐們,我下午和她要的鑰匙。”
宿舍屬于是福利科的一個工段,負責人是工長,也有的地方叫班長。
“牛逼,這么一弄就感覺干凈多了。”
其實真的是心里作用,房間和床是固定了,被褥還不是大家一起換洗晾曬的。張鐵軍弄這么個房間就是圖個方便,想什么時候用就什么時候用,不用擔心和別人撞車。
兩個人脫了衣服關了燈,躺在床上抽煙說話。
“我姐手里也沒有多少錢,去市里的話風險有點大。我沒錢。”王玉剛說:“這事又不敢和我爹說。從你那拿貨也只能先賒著。”
“沒事兒,干著吧,干起來就好了,不用有什么想法。我又不用故意來幫你什么,順手的事兒。”
“行,我記心里。那等我姐找好地方我帶他去你那看看。到時候你去不去?”
“去唄,閑著也是閑著。”
“……我現在是真基巴羨慕你,真的。我要是能有這么一天就好了。”
“慢慢來,等你自己有了實力你爹也不會像現這樣了,現在就是一直拿你當小孩兒,你得學會適度的反抗,讓他知道你長大了。”
“……我不敢。你明天干什么?”
“明天……沒什么事兒,要去趟街里吧。”
“去街里干什么?”
“我媽想把房子收拾收拾,鑲瓷磚鋪個地板什么的,我去看看唄,這不就是我的事兒?”
“我爹也在說家里裝修一下,鋪地板什么的。”
閑聊了一會兒,聞著陽光的味道,很快睡意就上來了,兩個人都睡了過去。夜班宿舍這邊比較安靜,只有風在窗外吹動樹梢的聲音沙沙的響,像催眠曲一樣。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在鳥叫聲中神清氣爽的醒來,洗了臉鎖好房間門,拎著東西從廠里出來回家。
往山上的公交車站就在十一號樓這里,兩個人在這分開,張鐵軍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張爸張媽張鐵兵都已經走了,老太太叨著煙卷坐在窗前往外看。
“姥,出去走走吧,咱們家這邊背陰,屋里一天連太陽都曬不著。”
“怎么曬不著?大屋有太陽,你不管我。”
“這老太太,你要不是我姥我早就削你了。怎么這么犟呢?”
“把你能的。”老太太斜了張鐵軍一眼:“對象黃啦?”
“嗯,黃了,黃了好不?”
“不好,你媽就扯蛋,都上班了不得有個對象?真是的。抓緊時間再去找一個來,找個漂漂亮亮的。”
“行,找個漂亮的。我要是找回來一個漂亮的,就讓她天天陪你出去溜達,行不?”
“行,到時候我就出去溜達。”老太太點了點頭:“快去吃飯,早飯是不沒吃?別餓壞了。去吃。”
張鐵軍去老太太臉上捏了捏,在老太太拿到煙袋鍋之前扭身就跑,去廚房先把飯盒刷出來,看了看鍋里,湊和著爸媽剩的把早飯吃了。
吃完飯沒一會兒,徐大個的大黑臉出現在院子外面往里看:“鐵軍,在家沒?”
“在,徐哥。”張鐵軍應了一聲去開門。
“吃了沒?”
“剛吃完。”
“我估摸著這會兒你也該回來了,過來看一眼。”
張鐵軍把徐大個讓進屋里,來到大屋坐到沙發上,給遞煙倒水。雖然一口一個哥,事實上徐大個的年紀不比張爸小多少,該有的禮節不能少。
“你說,就在咱們這邊弄個地方行不行?”徐大個就著張鐵軍的手點著煙,問了一聲:“我和俺家你嫂子商量了,去市里不太現實。
我得上班,她就算班不上了孩子也得管哪,去市里一走一天,那可不是十天半月,那干上了一年到頭都得跑,家就得扔了。”
這是實話,真實情況。張媽當初也就是因為這個,不得不放棄在市里剛打下的大好局面。
成年人沒有隨心所欲,什么這個追求那個向往,都不過是不負責任的渣人語錄罷了。成年人只有妥協和向現實低頭,低不下去就只能頭破血流。
“行,去站前吧,我昨天剛在那轉了一圈兒,嫂子在那弄個攤兒怎么也比你們上班強,一個月哪怕就是一千塊呢,是吧?那也是純掙。”
“一件衣服能掙多少錢?”徐大個問了一句。
“看什么衣服唄,有的幾百,有的幾十,最少也是幾十。這個要分地方和地勢,在站前賣的話就不能搞那些利潤特別高的了,就是走大眾。”
“那也行,一件幾十十件就是幾百,一個月再不計也應該能賣個十幾二十件吧?”
“你要沒有什么高要求的話,肯定是能滿足你,一個月一千兩千能掙,關鍵還是要會說,貨的話到是沒啥,就從我那拿吧,不行就換,別弄埋汰了就行。
這么的話,嫂子就每天去站前,臨時有事回來也沒多遠,頂多也就是十天半月的去趟市里就行了。也挺好。”
徐大個點點頭想了想:“你現在有空不?要不咱們去街里轉轉?”
“行,我正好也要去一趟。”張鐵軍點了點頭,過那屋套了件衣服拿好鑰匙,和老太太打了聲招呼,兩個人一起從家里出來。
“你車停哪了?倉房?”
“沒,在樓頭弄了個車庫,下面。”張鐵軍指了指西頭,兩個人走了過去。今天窗外沒有人,應該都上班了。
“自己蓋的車庫啊?”
“嗯,要不咋弄?倉房放不下。”
“你現在真牛逼,真沒看出來你能出息成這樣。”徐大個拍了拍張鐵軍。
來到樓頭,張鐵軍去打開車庫大門,徐大個跟下來往里看了看:“我操,弄這么大?這得有七八十平了吧?住家都夠了。你弄這么大干什么?”
張鐵軍把車騎出來去鎖門:“還有臺車。冬天摩托車怎么騎?”
“你別告訴我你還買轎子了?”
“嗯哪,說對了。我定了臺奧迪,等過段時間就開回來了。”
“就和咱廠那個一樣的唄?”
“咱廠有奧迪嗎?”
“有,有一臺,是書記還是廠長用的來著,不是新的,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破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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