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叔,你可見到姜家小姐嗎?”
“原來是太子,你怎么尋到上林苑,這地方你覺得會有你的姜家小姐?”
蕭硯山嗓音薄涼低沉,帶著絲很淺的輕漫笑意,或者說,是不屑,只是若細細品味下來,姜意暖還是能聽出他咬著牙加重了‘你的姜家小姐’這幾個字。
“七皇叔莫怪,我是看到她貼身婢女在上林苑外探頭探腦,以為這丫頭又走錯了路,便進來尋她,實在是叨擾七叔了。”
蕭策習慣了蕭硯山冷言冷語,笑容得體的朝著耳室虛掩的門瞥了一眼。
當時姜意暖秉著呼吸,心跳差點就要停擺。
她扶著腰,忍痛穿衣,正當她穿襦裙外裳時不小心劃落檀香熏爐,屋內的響動,還是驚動了門外的二人。
聞聲,蕭策深眸含笑,靡靡的語調帶著撞破好事的探究:
“七皇叔,您嘴角上的胭脂顏色嬌艷,可見屋中藏了絕色,我倒要瞧瞧什么國色能讓七叔違背祖制,私帶入宮。”
當太子說出這等戲言時,穢亂宮闈,這四個字早已在姜意暖腦海中蔓延開來。
上林苑是皇上撥給祁王休憩之地,文武百官上朝商討國事的崇德殿就在不遠處,縱然蕭硯山權勢滔天也不可隨意出入后宮,若蕭硯山在此處亂來,別說退敵之功抵消,還得被言官彈劾參奏。
姜意暖瞇眸望著院落那蛟紋蟒袍的太子已然收了折扇舉步向前,他輕握著折扇一端,志得意滿走來。
她看在眼中,只覺得牙根癢癢,蕭硯山竟不阻不攔,任由他朝著這走過來,她環視周遭,這處耳房一眼望到底,除去那張垂著青紗幔的雕花羅漢床,再無藏身之地。
這幾息,姜意暖腦海中不停的盤算,若她合盤拖出跟祁王殿下的奸情,正值陛下宴請百官之際,陛下才下旨賜婚,卻被雙雙打臉,盛怒之下,姜家命運會如何?
沉默半晌的蕭硯山抬手一攔,長眸慵懶地掃過太子:
“還不是太子送來上林苑的賀禮,難道你忘了,也罷,不過是個放浪輕賤的宮婢,你帶走便是了。”
話落,蕭策臉色百轉千回,最終恢復意識,背后起了層冷汗,忙回:
“七皇叔,此事侄兒當真不知,想必是個想攀附高枝的宮婢私自前來,擾了七皇叔清凈,容后侄兒命福海處理,此刻陛下等您上殿謝恩,別讓皇父久等。”
“唔…”蕭硯山點頭,樣狀恍然大悟:“說得很合我意,走吧,別讓陛下久等了。”
看著兩道身影同時走出上林苑,姜意暖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她不敢久留,待他們出了院門,即刻翻窗離去。
幸好她走得及時,當她牽著云舒的手繞過宮闈時,已經看到太子身邊的李福海帶著一眾小太監滿宮搜人。
太子多疑狡詐,他又怎會輕易相信祁王口中所說的太子宮的女婢上門勾引的話,只不過祁王正中他的七寸罷了,太子重譽,謹言慎行多年,又怎會冒險落下穢亂宮闈錯事任人掣肘,事后必然會來上林苑搜人。
若搜到,他自然不會留爬上政敵床榻的女婢,此后三緘其口,免得引火燒身。若沒搜到,他自然伺機將祁王殿下穢亂宮闈的荒唐舉動在皇上面前大做文章。
“福海公公,你怎么從上林苑出來?”姜意暖站在連廊一角,手中還把玩著云舒竹籃中采摘的牡丹花,佯裝悠然。
李福海聽聞身后有人喚他,回頭去瞧,在見到姜意暖時,差點沒蹦高了躥起來。
從正午到如今這會兒,他一直忙著找人,上半程找姜家小姐,下半程找魅主賤婢,他覺得能活著見到姜家小姐是件太過愉悅的事,畢竟太子爺發了很大的火,他這條命在生死簿來回閃爍跳躍。
“哎呦我的主子,小祖宗喲,太子爺遍處尋您,可算找到您了。”李福海顧不得疲憊,三兩步蹬蹬跑到姜意暖跟前,只差沒作揖下跪了。
“宮宴時太子說想吃牡丹花糕,本打算去御花園多摘些牡丹,一時忘了時辰,我這就回去。”
姜意暖臉上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隨口搪塞了過去,幸好來時她做好萬全準備,此刻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鋒,又不敢讓李福海看出來端倪,便刻意放緩腳步。
“福海公公,您去上林苑做什么呀?”
問這話時,姜意暖目光正在御花園的花枝前流連忘返,幾只彩蝶流連不歇,她信手去撲,彩蝶振翅飛走,這一問剛好勾出李福海滿腹苦水:
“嗨,說來真是晦氣,太子宮竟然跑出個下作宮女,跑到上林苑勾引祁王,被太子爺撞見,祁王殿下頗有微詞,主子命奴才去上林苑搜人,活要見人死要尸。”
“還有這事,他向來眼中不揉沙子,今兒又是陛下賜宴群臣的日子,若鬧出這等笑話,并非小事,福海公公還需謹慎行事,剛巧衣衫被花枝劃破,容我更衣后再回承明殿,勞你派人給太子爺捎個信,免得他焦急。”
姜意暖面上滴水不漏,她的衣服被蕭硯山撕破了裙擺,幸好云舒機敏,多備著兩套襦裙宮裝。
思緒間,回到承明殿中,此刻宴席歌舞正濃,她坐在尾席,才落座,便聽見陛下開口戲虐:“愛妃快瞧瞧,這太子神不守舍多時,見到姜家姑娘回了宴席,總算是六神歸位了。”
“珠聯璧合,佳偶天成,臣妾覺得這話用在太子跟姜家小姐身上確實妥帖。”
惠妃連聲附和,精致絕美的杏眼還不忘朝著遠處姜意暖的位置掀眸瞧上一眼,此刻就算是陛下說太陽是綠色,想必她也會隨聲附和說一句日光真綠。
賜婚的旨意隨著太監那高且尖細的聲音說出口,舞姬紛紛退下,她看著宴席前端一玄一青兩道筆挺身影先后站在殿前,姜意暖顫抖的手藏在寬大衣袖,兩道目光同時落在她臉上猶如冰山遇驕陽。
祁王冷戾邪佞,太子溫潤如玉。
她像牽線木偶,儀態萬千的走到近前,太子蕭策抬手要去牽她的手,她嬌羞躲閃,實則惡心他的碰觸。
四人齊齊跪下,姜意暖垂眸閉目,正要領旨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