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倉促組織起來的明軍士卒,還是給予了騎兵部分殺傷,但無濟于事,步兵對付騎兵唯一有效的武器,就是陣型。
而現在,明軍的組織度相當糟糕。
張勇將騎兵分成兩股,從明軍側面突入。
“蓬!”
馬上騎矛丈余鋒銳,繞過混亂中勉強組織起來的一二步卒,往薄弱部刺入。
上千斤的沖擊力,瞬間就能把人撞飛數米開外,骨折身死。
海軍普通士卒的著甲率本來就不如鐵人軍,甚至比許多陸軍師還要少。
面對如此突襲,竟然只能被動挨打。
施瑯只能盡量將身邊人手聚攏,圍在一起,勉強和清軍周旋。
但隨著兩軍廝殺展開,原本埋伏在一里外的滿清新軍步卒也終于趕到。
完成突擊使命后,騎兵隊列撤離,步卒列為方陣,從外圍不斷逼近。
“砰砰砰”
兩軍士卒幾乎同時開始組織起,用火銃對射。
于是乎,一場特殊的,至少在此時比較罕見的對決開始了。
“預備!裝彈!”
類似的口令聲在雙方隊伍中響起,甚至清軍還效仿明軍基層軍官使用的竹哨。
“第一排!”
“放!”
“砰砰砰”
一陣彈雨越過兩軍之間數十步的距離,竄入彼此的隊伍當中。
“啊!”
“噗呲!”
不斷有人中彈后哀嚎倒地,被射中手腳四肢的還好,有些倒霉蛋,直接被擊中面門,腦漿迸射一地,還來不及慘叫,就已經鮮血四濺。
身側的戰友,只能死死壓抑住自己恐慌的情緒和嘔吐、逃跑的欲望,繼續不斷緩慢邁步向前,同時裝填彈藥。
從個人而言,這種只能將自己的性命,寄托于運氣的戰斗方式,遠比正面的冷兵器搏殺來得可怕,畢竟正面搏殺,如果你武藝精湛,或是身體素質出眾,存活的機會還是非常大的。
但這種“排隊槍斃”的戰斗中,任憑你再怎么勇冠三軍,再怎么力大無窮,面對冷洞洞的槍口,和滾燙的彈丸,都沒有屁用。
一樣要寄期望于那虛無縹緲的運氣。
但這,就是近兩百年來,最先進的戰術。
緊密的隊列,彌補了早期火銃糟糕的準確率,雖然同時期,無論是西方,還是武備局下轄的兵工公司,都在攻研線膛火槍。
但還是面臨巨大困難——鋼材。
缺乏可靠的鋼材,所制作出的線膛槍,幾乎是一次性用品,二十發就能把膛線磨平。
任何花里胡哨的技術,歸根到底,還是基礎科學的延伸。
比如材料學,應用力學,化學等等,大名翰林院兩年前成立了材料所,但探索還是相當緩慢。
而這樣以密集隊形互相對射的戰斗方式,最為考驗的,便是士卒的勇氣和紀律,尤其是紀律,必須要讓士兵害怕逃跑所造成的懲罰,勝過害怕死亡,他們才能無懼對面潑來的彈雨。
過去,明軍雖然也做出了不少努力,但畢竟,在此之前,明軍還從未遇到過可以在火力輸出上與自己相當的對手。
所以都是單方面的射擊,并未經受過真正殘酷的挑戰。
有時候,勝仗打多了,尤其是實力懸殊的勝仗打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前進中,隊列里一名清軍士卒親眼目睹身側戰友的腦漿、血液濺了自己一臉后,再也經受不住,丟下武器往后逃竄。
“锃!”
血液飚濺而過,身后軍官直接沖過來就是一刀,還將其首級砍下。
事實上不僅僅是清軍,如果是明軍陸軍師方陣里發生同樣的事情,明軍軍官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近代化,從來不是溫情脈脈的。
兩百年后,英軍擊敗虎門、廣州清軍時,并不是因為他們的武器比起清軍有多先進,燧發槍的射擊速度與威力,比起火繩槍并沒有強太多。
而是因為組織度和紀律。
這種紀律是戚繼光在《紀效新書》里提到的,“雖畎畝之夫,十萬之眾一鼓而就列者,人見其教成之易,而知其功出于編伍者,鮮矣。”
“砰砰砰”
距離在此起彼伏的射擊聲和升騰的硝煙中,不斷縮緊,直到雙方都能朦朧看到對方的臉龐。
同樣的黃色面孔,同樣都是十六到二十多歲的年紀,同樣都是這個民族最具行動力的青年人。
面對彼此的,卻是正在裝配刺刀的火銃。
正如朱由榔北伐前對瞿式耜等人說的那樣,為什么這么著急北伐?
“自天啟、崇禎以來,數十年亂世,這個民族,已經不能再流更多血了,能在這一代解決的事情,絕不留給下一代。”
“殺韃子!”
“殺賊!”
同樣制式的刺刀步槍,互相拼搏在一起。
還會濺起些許火花,和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鋒利的刀刃絞入人體,半刻之間能將血液放干,或是刺中心腹,五臟六腑被攪碎之后,在極為痛苦的掙扎中失去意識。
......
戰斗持續到傍晚,最終以清軍的勝利告終,施瑯負傷被兩三百殘余親信,拖著逃亡山林。
圖海面無表情,行走在打掃過的戰場中。
身側張勇喜道
“這可是自光烈三年以來,我軍為數不多,對明軍取得的大捷啊,如此以來,必能振奮全軍士氣,都是總督神機妙算之功。”
圖海卻是高興不起來
“我剛才審問過俘虜了,這只不過是鄭成功的一路海軍偏師,并非明軍主力,距離真正的明軍步師還差得遠,別沾沾自喜了。”
“無非只是趁著明軍驕軍輕敵,沾了點便宜”
“此戰之后,再想要從李定國手里討到好,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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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
李定國一拳擊在桌案上,竟是激起許多木屑,將桌案都錘得變形。
“甘輝和施瑯為什么不向我上報!”
“孤軍深入,還奔襲沭陽?本帥允了嗎!”
李定國是真的被氣到了。
東路明軍這才開戰幾天啊,就吃了個五千兵馬覆沒的敗仗,雖說損失的人馬嚴格來說和李定國關系不大,但歸根到底是他從海軍借調而來的。
就在前幾日,中路李過、堵胤錫也開始了北伐,第一戰,便奪下了德安府治安陸縣,還在其間圍點打援,全殲包含一千多八旗在內的六千清軍。
雖說李定國和李過、堵胤錫私交都不錯,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身為軍人,要是沒點競爭心、好勝心,那才是不對勁。
可這沒想到這次施瑯一下子就給他潑了盆冷水。
發泄過后,李定國深吸口氣,才慢慢緩和坐下。
一旁的王夫之勸道
“所謂驕軍必敗,自光烈三年以來,我軍打得太順了,浙西、江淮、川陜、遼東,都沒吃過虧,這次潑盆冷水,也是好事。”
李定國思忖片刻,而后道
“其實也是我輕敵了,還幻想著憑靠海軍側后登岸,就能從后方包抄清軍。”
“說到底,瓦克達不是廢物,岳樂、圖海這些人,年輕是年輕了些,但也不是省油的燈。”
“優勢在我軍這邊,唯有正面步步為營,才是正道。”
接著站起身來
“傳令,明日上午飯后,全軍準備渡河!”
“胡一青部為先鋒,先行在北岸構建陣地,隨后白文選、馬寶率軍跟上。”
“三日之內,必須拿下清河、安東兩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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