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你的帳篷修好了，你和小白瑪住進了新帳篷里，怎么樣，你準備怎么布置你的新家？”
常季白語聲輕柔，開始引導卓嘎的思緒。
卓嘎聽著常季白的話，臉上果然展現出很輕淡的那種笑容。
她自小失怙，又要照顧妹妹，生活的重擔讓她的情緒內斂，并不輕易外露。
眼前這樣的笑容，已經是她內心喜悅的最大表現。
常季白毫不猶豫，捕捉到那一瞬間的笑意，摁下快門。
然后，常季白努力讓自己的語聲平靜，又問：“卓嘎，你平時，還會想起你的哥哥嗎？”
卓嘎怔了一怔，流露出錯愕的神色。
常季白沒吭聲，手指就這么放在快門上，靜靜等著。
果然，沒過一會兒，卓嘎那張好看的臉上，流露出了悲傷的情緒
常季白迅速又摁快門，同時嘴里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白瑪也會很快長大的，到時候她也能幫得上你的忙了，你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卓嘎回過神，朝著躲在鏡頭后面的常季白看了一眼，用力點頭：“嗯！”
隔著鏡頭，和卓嘎的眼神對視，常季白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渣男。
不過他還是繼續摁動快門，把眼前這個藏地少女的神情和那雙明亮的眼睛，全部記錄在鏡頭之下。
這是攝影師慣用的手法。
用言語引導，進而調動被拍攝對象的情緒，從而在鏡頭下呈現出來……殘忍而有效。
所以常有人說，許多名氣很大的攝影師，其實和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無異。
他們會躲在鏡頭后，看著被拍攝對象的悲歡離合，甚至生離死別，然后冷靜的按動快門。
常季白覺得在這一刻，自己已經有點這樣的感覺了。
之后幾天。
常季白一直帶著相機，在附近到處轉悠。
五天后，等膠卷全都拍完，常季白才把相機還給了吳興元。
吳興元當天晚上就布置了一間簡陋暗房，開始給常季白沖洗照片。
這個過程需要個兩三天的，常季白把東西一交，晃悠悠的就回去了，因為媽媽邱雪梅今天回家。
邱雪梅是縣里小學校長，這一次外出開會學習，一去就大半個月，常季白已經很多天沒見她了，必須回去迎接，當個孝順兒子，順帶告一下老常的狀。
回到家，邱校長已經在拉著卓嘎和白瑪說話。
走近一聽，原來是讓卓嘎送白瑪去上學，因為白瑪已經是適齡學童，不能耽擱。
藏地的牧民不看重孩子讀書的事情，畢竟他們是要游牧的，讓孩子上學這事兒對他們來說很浪費時間。
因此，在寧象縣這里當老師，大半精力要花在勸學這一項工作上。
不僅僅是勸人把適齡學童送到學校，還要勸人不要讓孩子中途輟學。
常季白安靜的走過去坐下，也不打斷邱校長的工作。
同時，他開始在邱校長帶回來的包里翻起來，看看有沒有帶什么好東西。
先是摸出一袋子柑橘，常季白很高興，迫不及待的就掏出一個剝起來。
在寧象縣可輕易沒有水果吃的。
開什么玩笑，平時想要賣棵蔥都不容易的，奢望什么水果。
即使在十年后，平原地區賣兩塊錢的一棵蔥，在寧象縣都要賣十塊錢，更別提新鮮水果了。
這回如果不是邱校長出去開會，常季白輕易看不見這東西的。
很快，空氣中開始飄起了柑橘皮的清香。
邱雪梅瞪了一眼自顧自把柑橘塞進嘴里的兒子：“這么自私啊你，就顧著自己吃，不知道給別人分一分？”
“不是看你們正在說話嘛，我想著先自己吃一個，然后再給你們剝。”
常季白嘿嘿一笑，趕緊把手里剩下的柑橘肉上貢。
“正好你回來了，和你說個事……”
邱雪梅接過柑橘，自己沒吃，直接分給了卓嘎和白瑪。
接著，她才又說：“我這一次去了LS，要回來幾個去川省交換的名額，為期半年，給你一個。”
“好呀！”
常季白一聽，柑橘也顧不得吃了，直接賣萌娛母：“媽，還是你對我最好！”
“少來這一套！”
邱雪梅推著兒子湊過來的腦袋，又說：“我和你說啊，就是看你現在整天胡混，讓你過去看看人家那邊的孩子都是怎么用功學習的，別以為自己在這小地方好像成績不錯，就覺得有多了不起了，哼，盡會耍小聰明。”
“媽，媽媽，我的這點小聰明還不都是從你身上遺傳來的，你這么說自己的兒子，不好吧？”
常季白硬是把腦袋湊到母親的懷里，親愛的蹭了兩下。
“怎么越大越無賴了！”
邱雪梅推不動兒子的大腦袋，沒好氣的打了他一下，繼續囑咐：“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學習，可不能再這么吊兒郎當的了。”
“我知道了，保證努力！”
常季白隨口應付。
那可是川省啊，有些事情做起來比這里不要方便太多。
而且，沒有了父母盯著，他自由行動的空間也更大。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真不容易啊……
嗯，前世怎么沒有這個事情？
常季白腦子很快一轉，就想明白了。
前世他的成績雖然也不錯，可絕對沒有這一輩子表現得這么“超常”。
現在他在父母、學校師長眼里，應該算是神童級別的，學什么都一教就會，整天不學習瞎混也能遠超其他人。
因此，邱校長估計真對他有點望子成龍了，所以才會巴巴的弄來這么個所謂交換學習的名額，想讓他去川省看看那些更厲害的人，好激發他的學習熱情。
學習常季白是肯定不會學習的了。
兩世為人，抓緊時間發育，對他來說更重要。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么個機會，如果不好好折騰一番，那豈不是浪費。
“這事兒我還沒和你爸說，不過你爸估計也沒意見的，川省那邊你爸和我都有老同學，到時候你去了，還可以拜托人家照應一下……”
邱雪梅開始說了起來，大概內容還是讓他一定要好好向人家那邊的孩子學習，要努力。
常季白一邊吃著柑橘，一邊笑瞇瞇的聽著，時不時還點點頭、應兩聲，表現得無比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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