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桌邊的風扇搖頭慢擺，不過溫度一高之后，仿佛吹出來的風都是溫乎冒熱的。
路滿脖子上搭一條毛巾，穿著背心短褲，在自己的書桌前，新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ie瀏覽器一連開著十幾個界面。
“傳媒大學，原來還是兩年前剛改了名字啊。”
路滿關掉中國傳媒大學的首頁，身后傳來母親柳靜的聲音。
“兒子，在選志愿？”
柳靜把半塊西瓜端到路滿的桌上，西瓜中間插著一個不銹鋼勺。
她伸頭看了看路滿查閱的網站：“改主意了？”
“沒有，我隨便看看。”路滿隨口道。
柳靜瞅了瞅其他的網頁標簽，什么“桌游的發展”“《Bang！》的游戲流程”“特種紙牌的印刷工程”，一堆她看不懂的東西。
路滿把西瓜中間的一勺鏟下來，遞到柳靜嘴邊。
“我不吃，我吃過了。”
“那再吃一口，中間這第一口最甜了。”
“你這孩子……”
柳靜笑著把兒子遞來的瓜瓤吃下：“嗯，好吃，剩下這半個你就不要留了啊，都是你的。”
她給路滿又抿抿額頭上的汗：“這么不經熱呢，去你妹妹屋里開空調吧。”
“不了，小霜又不在，得給她留點隱私空間。”
路滿搖搖頭，家里就一臺空調，還安到了妹妹小霜的房間里，客廳納涼時還需要小霜的房門打開讓冷氣吹出來。
“我下午再去買兩臺吧，一臺大功率的放客廳，一臺掛式的放你們臥室。”
“不準！你有錢燒包的啊你！”
柳靜揉揉他的后腦勺：“電費不要錢啊，你再有一陣子就去上大學了，夏天也就過去了，花那個冤枉錢干什么。”
“說了不準，兒子你別瞎買啊，家里不用這么鋪張，買了就讓你爸爸再退掉。”
柳靜絮絮叨叨說完出了房間，拿掃帚簸箕去打掃打掃衛生了。路滿看看母親的身影，嘴里嘀咕：“過段日子直接買個新房子，該安的都給你們安上，讓你們再心疼這節省那的……”
路滿繼續盯起筆記本電腦上的網頁。
海曲市大學城的一寸證件照生意，做起來是有瓶頸的，而且把七個本專科院校的潛在市場盤子，吃掉三五成就算成績不菲了，下一波火爆的的機會要等到九月初新生報道，又進來幾千人的新客戶。
這兩天路滿托李朝暉和楊澤凱去淘了幾臺二手的單反相機，拍攝的速度效率進一步提升，路滿的眼光就不再只盯著這里了，最多幾十萬的入賬之后，后續將會迎來一個不溫不火的衰退期，到時候該考慮把項目盤出去，自己著手更高上限的新生意。
“媽，如果我說，我過兩天再出去一趟，去燕京……”
路滿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門外急促的腳步聲。
“路滿，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路滿回頭看看柳靜，緊張之余咽了下口水：“媽，有話好好說，咱們是和諧家庭，放下笤帚疙瘩行不行……”
“你才回來幾天？屁股都沒坐熱吧？還有一晚上是在人家顧老總家里睡的，你的床倒是收拾保持得齊整，連個褶子都找不到——”
柳靜嘟嘟嘍嘍連珠炮似的一通數落。
路滿板正地坐直，聆聽老路家話事人的規勸。
柳靜的氣也不是隨便哪處冒來的，自家兒子從高考之后就先去了海曲市，和一對雙胞胎女同學快快樂樂待了將近兩周才回來。
又去了人家女生家里，她雖然接到了聞藝的電話知會，也答應了，但只是以為路滿隨便吃個飯就回家，可沒料到，她只是允許自家養的豬去菜園子里逛一逛，沒讓他直接住菜園子里！
成天不著家怎么行，柳靜心里不愿意承認，本來高中時候的兒子，一天到晚全扎在學校的書山題海里，這兩年多的時間里，他與同學老師相處的時間，比家里父母多得多了。
她也惦記牽掛兒子。
等柳靜說得有有些嗓子冒煙，路滿才走到柳靜身邊，厚臉皮笑著，按著母親的肩頭，讓她坐到床邊。
“媽，那干脆，你和爸也一起出門旅旅游，咱們三口都去燕京，這樣你放心了不？”
“那怎么行！”
柳靜下意識就否定：“家里的店還有一堆事兒呢。”
“處理下要緊的單子，其他零散的店售，就關幾天門吧。”
路滿給柳靜捏捏肩膀，一邊說道：“你兒子都把兩三年的存糧給掙家里來了，就趁著高考之后這個假期長，我陪你們好好散散心。”
“這……”柳靜被說得有些動心，她連省界都沒有出去過，自從和路衛華操持起服裝店的生意后，可以說一年到頭365天，都是守在店面里的。
她原以為自己要等到兒子畢業幾年之后，成家立業，再幫他把孫子孫女拉扯，最后才能享享清福。
可現在，退休一樣的日子，怎么好像提前這么多了？
“你妹妹那可就虧了，要是她知道咱們出去玩了，就留她在縣里上學，她真能哭給你看。”
路滿想了一下，妹妹小霜如果知道一家人旅游不帶她，肯定會又悔又急地跳腳，不由笑了笑。
“沒關系，她七月中也放假，我把她也接到燕京，咱們一家四口盡興……”
“路滿，你等等。”
柳靜發現了不對勁：“七月中，把小霜也接到燕京？合著你打算在外面待多久？難道要一個暑假不成？這個家裝不下你了是不是？”
她覺得自家兒子心比翅膀都硬了，順手就想再握住一旁的笤帚。
“哎，媽，有話好好說！”
路滿當機立斷，提前搶過笤帚。
“我的意思是，可以再帶著小霜，補一趟旅游的，虧待不了她。”
路滿把笤帚背到身后，不能讓自己老媽拿到。
柳靜想了一陣，猶豫地說：“這事兒大了點，得和你爸商量商量，他回來再說吧。”
見老媽慢慢起身，若有所思地走出房間，路滿猜到她是有些意動了，但還缺點兒火候的理由。
“媽。”路滿喊道，“奶奶一直想去紀念堂瞻仰，我們可以開車也帶著她去。”
“這，好幾百公里，開車要大半天吧？”柳靜一聽，心思更傾斜了些，認真考慮了下。
“我再想想，你先把笤帚遞給我。”
“哦。”
路滿把東西遞過去，笑著說道：“媽，你這個習慣得改改，別動不動那這玩意兒嚇人。”
“你要是聽話，我還用的到這個？你看我嚇唬過小霜么？再說媽也只是嚇唬你，我可打不動你了。”
路滿飄了，笑吟吟的蹬鼻子上臉：“那不一定，俗話說得好啊，慈母手中劍，游子身上劈，一秒二十下，劍劍出暴擊……”
柳靜深吸一口氣。
一分鐘后。
“哎！媽，我錯了！錯了！不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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