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營地里的生活,在張邦昌等人看來,那就是身處地獄之中。
可在李云澤看來,卻是一個深入敵營好生偵查敵軍虛實的機會。
軍中兵員來源構成,披甲率有多少,兵器補充是否及時,戰術水平到了什么程度,將領的作戰風格如何,脾氣秉性是什么樣...
許許多多以往完全都不懂,甚至壓根就不知道的事情。在經歷過這么多個世界的磨礪之后,呈現在他的眼中已然是宛如一二三四五般容易理解的東西。
經過多日的觀察,李云澤得出的結論不容樂觀。
已然殺到了汴梁城外的金國東路軍,其戰斗力在李云澤曾經經歷過的諸多對手之中,毫無疑問的是最強。
后金那是不值一提,哪怕是蒙元鐵騎,也比不上此時的金軍戰斗力。
而且這還只是東路軍,還有一個據說戰斗力更強的西路軍。
金國東西兩路大軍,各十個萬戶二十萬大軍,毫無疑問是這個時代的戰斗力天花板。
“就算現在把岳飛提起來,也得夠嗆。”
坐在帳篷里的李云澤,冥思苦想如何應對戰斗力處于巔峰期的金國。
外面傳來密集的馬蹄聲響,大群金兵涌入過來,將宋國使者的營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金人連聲怒喝,刀劍齊出殺氣騰騰的招呼宋人全都出來。
做好了隨時開啟時空門跑路的準備,李云澤邁步而出。
來人為首者依舊是那位四太子完顏兀術,他策馬而立,神色憤怒“爾等宋人好生無禮。明明說好了來和談,為何又遣兵馬趁夜來襲營?爾等如此不講信用,莫不是欺我大金刀不利乎?”
四周金兵紛紛附和嘶吼,各種兵器不斷揮舞,嚇的宋人不知所措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完顏兀術特意看向了李云澤。
讓他失望的是,宋國使團所有人都跪下了,唯有李云澤還挺立站在那兒。
心頭莫名不爽的完顏兀術,下意識的想要呵斥的時候,那邊張邦昌卻是泣聲連連,向著完顏兀術連連叩首“大王,不關我等的事啊。”
李云澤與完顏兀術齊齊皺眉,面露輕視之色。
怕死祈活不是不行,可也得注意下形象。
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哪怕直接喊‘打倒大慫,我要投降’也比現在這種恐懼涕泣來的要好。
曾經因為宋國的繁華,而有過深深敬畏的金人,再度輕蔑三分。
完顏兀術直接略過眾人,徑直看向李云澤“康王,沒什么要說的嗎?”
“說什么。”李云澤脫口一噎“有什么好說的。”
“你們宋國不守信用,和談期間出兵襲擊我軍營地。”完顏兀術大感驚異“怎么在你看來,這不算什么大事?”
“和談是和談,可還沒談成。”
他的心頭也憋著氣,張邦昌這個魂澹還是個宰相,被稱呼相公的。
大慫這幫子大頭巾們,真的是丟盡了漢家顏面。
哪里像是漢唐時期的文人們,下馬能論道,上馬能砍人。而且大都是氣節十足,寧愿在冰天雪地的北海放個十幾年的羊,也不會弱了名頭。
跟他們比起來...比個屁啊。
自從有了個司馬光,大慫的大頭巾們就徹底完了。
“既然沒談成,那就還是要打。”心頭憋著情緒的李云澤,壓不住火氣“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那就更加得不到...某大X例外。”
跟隨而來的烏林答贊謨眼神一亮“王爺此言說的在理,戰場上得不到,和談的時候自然更加得不到。若是宋國可以襲擊我軍,那我軍自當也可攻破汴梁城!”
“那就打唄。”
李云澤一臉的無所謂“有本事爾等就把汴梁城給攻下來,那樣也就用不著搞和談了,想要什么自行去取就是。”
完顏兀術沉默片刻,心頭涌起一抹怒意。
若是能夠攻破汴梁城,哪里還會在這兒跟你廢話!
早在唐末時期,汴梁這里就是四戰之地,三天兩頭的城頭變幻大王旗。
從那個時候開始,汴梁城的修葺加固就從來沒有停歇過。
等到杯酒釋兵權,確定這里成為大慫的國都之后,更是年年加固年年修葺,城頭上布滿了各式防御設施,東路軍并沒有徹底打下來的把握。
而且,西路軍現在被纏在了太原城下,而且宋國最后的野戰主力西軍,正在大規模集結向著這邊開拔過來。
正是因為知道現在打不下來,所以他們才想著先行敲上一筆退兵,等明年再來就是。
這份心思被李云澤當場點破,年輕的四太子明顯有些壓不住火。
烏林答贊謨拉住了他的馬韁“四太子莫要生氣,別失了身份。”
十年之后的完顏兀術,堪稱是金軍的真正大老。
可現在的話,粘罕還在,二太子三太子都還在,完顏婁室還在,諸多開國的名將老將都在。
他此時,只是一個有兵權的普通宗室。
默默的看了一會李云澤,完顏兀術冷笑一聲,調轉馬頭帶著眾人離開了營地。
出去之后,他干脆的對烏林答贊謨說“此人膽氣才實絕非趙宋皇家子弟,必然是他們畏懼我大金,找來的冒牌貨。你且去呵斥那趙宋官家,讓其送個真正的皇子過來。”
烏林答贊謨也是深感疑惑。
若是趙宋康王真的如此有本事,那宋人為何不擁其為帝,反倒是找個只會唯唯諾諾的廢物?
金人看重能力,而趙宋這邊能力卻不是第一位的。
金人起于白山黑水之間,剛剛脫離漁獵沒多久。
雖然高層多少都懂些漢學,可對內里精深的道行卻是還不了解。
在他們看來,既然繼承人如此出色,當然是要當諳班勃極烈(皇儲),然后再繼承大位的。
畢竟只有能力出眾的頭人,才能帶領大家從勝利走向勝利。
正是因為如此,就連烏林答贊謨都認為與趙宋皇子完全不同的李云澤是個冒牌貨。
等到了明年,經歷過那些投降的漢兒文官們的洗禮,他們就不會這么想了。
時間來到二月初五,被金人的恐嚇給嚇破膽的趙桓,匆忙將老五肅王趙樞給推出去做替死鬼。
李云澤見到趙樞的時候,也是惡心的不行。
這家伙痛哭流涕,眼淚鼻涕止不住的傾瀉而下,癱軟在地扶都扶不起來,真是將怯懦無能這個詞給演繹的淋漓盡致。
烏林答贊謨與完顏兀術等人,見著趙樞的表現,紛紛松了口氣。
這才是他們印象之中,趙宋皇家子弟該有的表現。
“不管你是誰。”
送離李云澤回汴梁城的時候,完顏兀術的神情帶著躍躍欲試之色“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戰場上相見,好生試試你的箭術。”
說完之后,調轉馬頭帶著人手浩蕩離去。
李云澤這兒掏了掏耳朵“射死你。”
回轉營中的路上,完顏兀術疑惑的看著一旁的烏林答贊謨“怎么了,有心事?”
烏林答贊謨回首看了眼策馬遠去的李云澤“四太子,有沒有感覺那人有些奇怪,好像是,像是...”
完顏兀術心頭微動,突然脫口而出“感覺有些像國主。”
兩人齊齊一愣,隨即神色變幻。
“我就說怎么一直感覺這小子氣度上這么奇怪...”
烏林答贊謨微微色變“四太子,要不要...”
“用不著。”沉默片刻,完顏兀術勐然一揮手“用不著大驚小怪,宋國翻不了天。”
他還是年輕氣盛,抹不開面子。
剛剛讓宋人換了人質,現在又要換回來,沒來由的弱了氣勢。
換做他二哥的話,絕對不會如此輕易放手。
二太子完顏斡魯補久經軍陣,身為東路軍的實際負責人經驗極為豐富。
而且也不可能像是完顏兀術這樣,因為什么面子就輕飄飄的放過可能的隱患。
只是他之前忙碌軍務,外加瞧不起宋國,壓根就沒有出現過。
回到汴梁城,當即就有御前班直引著去了垂拱殿。
“九郎回來了。”
黑眼圈很深的趙桓,熱情的上前握住了李云澤的手“辛苦九郎了。”
“不敢。”李云澤垂下眼瞼,不動聲色的抽出手拱手行禮“都是分內之事。”
“好啊。”
趙桓明顯很是感動,隨即又想起了什么“跟九郎比起來,五郎真是丟人現眼。”
低著頭的李云澤微微咧嘴,趙樞被你送入虎口,能有個好脾氣才有問題。
之前趙樞被挑中去代替李云澤做人質,真的是如喪考妣。就是在這拱垂殿內大哭大鬧,甚至還引來了其母妃王貴妃出面說情。
可算是把趙桓給鬧的灰頭土臉。
相比之下,李云澤的態度的確是讓趙桓非常滿意。
“九郎出使金營有功。”趙桓很快就給出了好處“當加太傅,授靜江奉寧軍節度使,桂州牧兼鄭州牧。”
這些名頭都很響亮,若是在漢唐時期,妥妥的一方諸侯。
可惜現在是在大慫,這些頭銜都是遙領的虛職,除了能多幾份的俸祿收入之外,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意義。
李云澤想要的,當然也不是這些。
他先是道謝,說了些許廢話之后,突然來上來一句“議和既成,想必金人很快就要退兵了?”
一直都是黑著臉的趙桓,總算是露出了笑容“當是如此。”
給了金人一大筆的金銀,外加許諾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地,總算是暫時滿足了金人的胃口。
不出意外的話,金人這幾日就會退兵。
繼位幾個月就焦頭爛額的趙桓,總算是能稍稍安心歇息了。
李云澤輕輕的笑著,跟上就是一刀破防。
“若是如此,想必太上皇很快就會回鑾東京城。”
趙桓臉上的笑容,瞬間為之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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