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楓心中的責任感又加了一重。
“梔梔,我來問劍宗許久,雖然不知道家中發生了什么事,你才會連我都不認,但我想告訴你,我們終歸是一家人,你不能如此,兮柔當初雖然欺負你,但私下底還是待你很好的。”
“你忘了嗎?當初爹爹罵你,兮柔還為你求情......”
唐明楓試圖說服云梔,想讓她清醒過來。
然而他沒注意到,少女的眼神愈來愈冷。
“師兄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您長篇大論的前提就錯了,我姓云,我與唐家,沒有半分關系。”
“這一點,您能聽懂嗎?”
云梔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
唐明楓皺眉:“三妹妹,你不要無理取鬧了...”
云梔拍開他的手,嗤笑道:“你說誰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的,是您才對。是您在我們執行任務時跑來干擾,是您與我沒有關系,卻要站在長輩的角度說些惡心人的話。什么兄友弟恭,什么和睦相處,那些話本就來的荒謬。”
“對于您說的那些我沒聽過的話,我還有幾點要問你。”
“你說唐兮柔不過是性子驕縱,沒有壞心,那為何你那三妹妹會死?”
“我明明記得,臨仙鎮唐家的小女兒,天賦可是比她要好,為什么來問劍宗的不是那個孩子,而是唐兮柔?”
“而且,您方才說唐兮柔從前會為了那位妹妹求情,那請問最后你的父親是罰了,還是沒罰?”
少女一連串的發問逼得唐明楓一愣,他抬起臉,喃喃道:“三妹妹沒死,你不就是...”
話還未說完,少女便否認:“我不是她。”
“請你正面回答我。”
“你的父親,是罰了,還是沒罰?”
云梔直直地盯著他,唐明楓看著她的面容,竟然有些難以啟齒。
因為,爹爹罰了。
當初二妹妹為云梔求情,爹爹聽了,反而勃然大怒,罰得越重了。
而且,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唐明楓當時雖可憐云梔,卻也無力阻攔。
他只是站在一旁,看著稚嫩的女孩被杖責。
等懲罰結束后,他才走過去,輕飄飄地詢問道:“三妹妹,你還好嗎?”
思及此,唐明楓忽然有些羞愧。
他好像......沒有資格說出那些話。
唐明楓猛然抬頭,他似乎想解釋什么。
可是與少女對視的那一眼,他只看見了無盡的嘲諷與冷漠。
“這位師兄,有沒有說過,你其實很虛偽?”
“你若是費點心思,也應該知道,你那位妹妹的十幾年過得并不好。在你們唐家,她命如草芥,連一個粗使丫鬟都能壓她一頭。嫡母苛待她數年,阿姊雖表面維護,但背地里卻對她趕盡殺絕。”
“她雖然有位父親,但在她尚未引氣入體的那些年,那位父親都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
“她在你唐家過得如此,你怎么有臉面去要求她饒恕?”
云梔說得云淡風輕,仿若自己是個局外者。
她望著眼前愣住的青年,緩聲詢問道:“師兄,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正直又偉大,是一個很好很負責的兄長?”
云梔勾起唇角,好像在看笑話——
“你,把你自己都騙過去了。”
“你別忘了,那么多年的痛苦與漠視里,你也是加害她的一員。”
唐明楓心口猛地一震。
“唐師兄若無事,還是請回吧。”
“若你執意要留下她,還請您去向掌門匯報。”
云梔越過他,準備登上靈舟。
唐明楓心神一晃,他攥住云梔的手,神不守舍地喃喃道:“別走。”
“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她好嗎?”
云梔沒說話,腰間的昆吾劍卻主動出鞘,它朝著唐明楓的肩膀狠狠一劃,剎那間,衣衫破碎,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顯露出來。
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昆吾劍的劍氣將他的血肉灼燒了一大半,他吃痛,急忙收回手,捂住那道傷口。
“抱歉,我這把劍戾氣大,誰的面子也不給。”
云梔踏上靈舟。
唐明楓正想去追,卻被靈舟上的結界陣法彈開。
他眼睜睜的看著靈舟飛起,遠去,卻沒有任何方法。
不知怎的,明明是盛夏時節,可他卻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明月高懸,唐明楓抬起眼。
他望著那一輪朗月,頭一次認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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