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調查組落地之前，薛正榮和李援朝機務組終于把飛參記錄儀的數據拷貝了一份出來，完完整整的，并且進行了初步的分析。
劉成軍說的也是真的，第167獨立大隊沒有飛參記錄儀的深度解析能力，他們也沒有相關的設備。
但是，作初步分析的設備是有的。每一次訓練結束都要對飛參數據進行復盤，作為獨自在外一千多公里的飛行大隊，必須要有這樣的能力。
薛正榮沒有別的想法，他只想確認一件事——李海的飛行操縱到底有沒有違反規則！
根據初步分析的結果來看，什么都看不出來……
因為沒有外部參照！
到底發生了什么從而使得李海不得不操作這樣那樣的操縱？
座艙記錄儀能提供一些角度有限的視頻資料，但是沒有時間分析了。
還有一個重要證據——李海的相機。
此時此刻，趙承前也在這個草臺班子里參與分析。
他后悔不迭地說，“昨晚起飛之前李海找我，提出想要在飛機上加裝一些態勢感知儀器，如果當時答應他就好了，哪怕裝上去幾顆紅外攝像頭，現在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薛正榮何嘗不后悔，這個事李海向他提過，他當時一口回絕了，私自改裝，那可是要扣車的！
現在想來，李海是有遠見的，木沙海軍訓練站所處的地理位置決定了需要用不同于岸基場站的辦法來進行應對。
然而，只能嘆氣。
“戰云天呢？李海的相機取過來沒有？”薛正榮搖著頭，問。
李援朝眨了眨眼，吞吞吐吐的。
薛正榮眉頭一皺，“你們在搞什么？”
李援朝這才說出來，“戰中校讓李書記留下來寫心得體會了。”
“李書記……他……”薛正榮一下子噎住了。
肯定有情況。
他媽的，忘了那小子是大隊黨高官，他以這個身份把戰云天留下來你還說不出什么來！
難怪戰云天去了半天也沒見人回來。
薛正榮寒著臉轉身走。
李援朝追上來說，“薛大，李副大隊長不在航醫室了，他們都在機關樓小會議室里，說等這邊工作完了，李書記請你過去開個小會。”
“回頭找你算賬！”薛正榮回身指著李援朝說了一句。
李援朝縮了縮脖子，看著薛正榮的背影低聲自言自語：“是李書記讓我這么干的，你們都是領導，我招誰惹誰了？”
薛正榮一路上都在想，那小子八成也知道事情很復雜了，搞不好就得卷鋪蓋回家種田，估計也在想辦法。可是有什么辦法呢，還敢和調查組對抗不成。
最關鍵的是，那小子如果心虛了，說明這里面肯定有一些事情是不合乎規則的。
“嘿，你小子也會怕？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薛正榮搖頭苦笑自言自語。
快步行走于走廊，快到小會議室的時候，隱約聽到一些話，是李海的聲音。
“……老戰你別想著給我糊弄過去啊，要深刻要深刻，你看看你寫的這開頭，堂堂碩士研究生你水平還不如黨為民的！”
“喂喂喂，你扯上我干什么，我水平怎么了，俄語課你還不是打我小抄！”這是黨為民的聲音。
“你水平是不怎么的嘛，別走神專心寫！就幾遍心得體會，你們倒好，給我拖了三天。”
……
這是在干什么呢？
薛正榮猛地出現在門口，冷聲問，“你們在干什么？寫檢討？是寫檢討的事嗎？”
三人一愣，連忙站起來。
“薛大你來了。”李海頓時一笑，說，“行了先收起來吧，今晚就寢之前寫完交給我。”
薛正榮走過來，又問，“你在干什么？”
李海笑著說，“讓他們補心得體會。前幾天不是開了專題思想教育會嘛，每個人都要交五千字的心得體會，這二位都給我拖了三天了。真夠我操心的……”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心得體會！”薛正榮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下子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都這節骨眼要死要活的時候了，你還想著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就因為這狗屁倒灶的事情你就把人留下來？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薛正榮爆發了，一肚子火全噴了出來。
李海驚訝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是，薛大你這是怎么了，團里要求三天前就要全部整理上交了，這已經拖了三天了啊，這還不是大事啊……”
“你！”薛正榮指著李海，被氣得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黨為民有眼力見，趕緊的拉了椅子給薛正榮坐下。戰云天一看，也趕緊的去倒水。
“不是，老李，薛大說得沒錯，是，我們拖了三天的時間，可是這不是因為這幾天訓練任務重嘛。而且，現在真不是處理這些事的時候，你不知道，為了你的事，薛大從凌晨你起飛到現在就沒合過眼，這個時候真不合適……”黨為民輕聲勸說著。
戰云天則直接說，“師父，你相機肯定拍到了什么，要搞清楚整個過程，相機拍到的資料很重要。薛大一直在想辦法解析飛行參數，但是我們這邊的條件有限，基本做不到深度解析。總而言之，這才是頭等大事。”
李海沉默了，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著急的樣子，看上去就好像這個事與他無關一樣。
喝了點水，薛正榮的火氣下了一些，沉聲說道，“李海，這不是損失一架飛機的事，我這么跟你說，就算把我們大隊的飛機都摔了，只要你人安安全全的回來，就是值得的。”
“你緊急起飛查證大批雷達目標，發現是一架RC-135V/W，這些我們知道，南指也知道。但是RC-135V/W在和你脫離接觸后三十五分鐘失事墜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有，在處理海盜追擊鑒江1號散貨船時，你有沒有按照標準規則進行？那些彈片造成的傷痕是怎么回事？”
“這些問題是一定要搞清楚的，不是我，更不是團里師里，是艦司、戰司、海司、空司乃至總司！”
“你難道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嗎？”
李海的臉色逐漸變了，然而不是害怕，而是失望，語氣委屈而冰冷，“薛大，你懷疑我？”
薛正榮頓時愣怔住了，他完全沒想到李海會往這方面想。
若是此時大家都能保持冷靜……
然而，薛正榮也不過是二十八歲的年輕人，他吃驚地站起來，心中的委屈更加無從紓解，指著李海吼道：“老子是在幫你！”
李海忽然發現自己是孤零零的，他自嘲第一笑，“我不應該求著航醫主任讓我出來的，可是想著還有那么多工作要做……是我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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