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卒舞 > 第一七零章 三方交易
  曾幾何時,“宋齊梁陳”是歷史中一個如同接力棒一樣承前啟后的時代,是四個漢人雨后春筍一樣建立出的王朝的統稱。

  當然,這方土地的歷史雖然和我們所熟知的相像,但并非完全一致。究其原因,一些重要的地理人文、一些重要的時間點、一些重要的歷史事件以及一些重要的人物——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變化。

  如果非要刨根問底的話,那應該追溯到上古時期,兩塊甚至更多塊大陸發生了本不該有的碰撞和遷移,“地緣”這一自然條件應該為“人類”這個種族出現的時間較為遲滯負主要且最大的責任。

  而這就直接影響到了這片土地上文明的起源與發展,某些本應該是王侯將相的人可能因為戰亂或病痛不幸早亡從而籍籍無名,而某些無足輕重的角色反倒是被時代的洪潮推到了風口浪尖兒之上,某些震古爍今的陰謀陽謀未經采納,而某些看似漏洞百出的謀劃卻在陰差陽錯之中成為了絕妙的手筆……在經歷了類似于“蝴蝶效應”一樣的連鎖反應之后,產生了另一條未必更好、但同樣有趣的世界線。

  或許是命運使然,又或許是某種不必要的巧合,一千多年之后,“宋齊梁陳”四字的含義又新添了一層。

  這四位姓氏不同的老大們,或者說分別以這四個姓氏為主體的四股勢力,可以說是覆滅前朝亂政的功臣,終結了以“柴”姓為皇族的朝代……

  不過,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統一”早就印刻在每個漢人王朝的骨血與心臟之中,柴氏的覆滅,代表著其它氏族的興起,而大家都覺得是自己這一支兒。

  說是自信也好,狂妄也罷,總之這四家都對自己將會成為最后、且唯一的勝利者這件事兒深信不疑。

  大家應該也都清楚現在的事情了……最終,是姓齊的建立了盛國,并成為了這片土地的最大股東,而他們除了負責對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果實感到喜悅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幫失敗者們記錄一下失敗的原因,順便幫他們之中的某些人合上棺材蓋兒。

  為什么是某些人而不是所有人呢……因為陳氏中掌權的陳老大是很雞賊的,他們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多方鏖戰之后發現他們雖有問鼎之志,但實在是打不過了,于是便選擇成為最先宣告投降的勢力。

  而他們投降的對象,就是姓齊的霸主。

  投降這件事兒呢,對手下來說可能是好事兒,畢竟給誰打工不是打,更何況從小勢力的馬仔變成大勢力的馬仔某種程度上還有升官發財的空間。而最虧的莫過于首領,因為投降,就意味著陳老大降格為陳老二,甚至陳老十二,但活著的陳九十九也比死了的宋老大、梁老大強。

  事實證明,陳老十二的選擇是正確的。在舊時“梁宋”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時候,陳家的陳老大受封為國公,功臣名錄上位列第十二,陳家仍然可以支楞一下,過的日子也不比投降以前差,沒準兒齊老大哪天為了緬懷故人而邀請陳老十二一起煮酒論英雄,陳老十二還可以一邊兒腆著臉說“此間樂,不思舊土也”,一邊兒在心里暗暗鄙視宋老大和梁老大是倆傻子。

  從主動投降這件事兒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陳老十二雖然未必有多強的能力,但嗅覺絕對靈敏,所以在盛國的元從功臣集體鄙視排擠這家伙的時候,陳老十二又一次做出了令人意外的選擇——他很清楚這些從龍之臣看不起他的原因,人家從起義那天開始就跟著齊老大冒死打天下,但很多人的地位甚至不如他這個投降派——所以他主動辭官下野、回到老家茂林郡做一個富家翁,只保留一個“陳國公”的榮譽稱號,并和盛國的初代皇帝齊老大盟誓“不越雷池”。

  事實又一次證明了陳老十二的高明,因為元從派的第一功臣、大將軍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竟然生出了謀反之心。這場謀反足足牽動了半個天下,被卷入其中的官員不計其數,而最后的結果就是元從派的功臣們下獄的下獄、斷頭的斷頭、罷官的罷官,滅族的滅族,大將軍之位也從此被廢棄。主動保持距離甚至“自毀長城”的陳家,不但安然無恙,還被當成正面典型,在齊老大臨終之前授予了陳家一塊“免死金牌”。

  到齊長庚繼位為止,“茂林陳家”仕官之人仍舊不多,且官位都不算很高,人家的心態擺的又平又正,就安心當自己的地主。

  為什么要聊這么多前塵往事呢?因為被鄭去來抓到的這個陳炎弼,就是茂林陳家的嫡子,甚至可以說是“嫡長子”。

  只不過這個嫡長子的位置,有點兒尷尬。

  陳炎弼名義上的父親陳渠,是茂林陳家的當家人,但他血緣上的父親,卻是他如今的二叔陳柔。

  在看上面這一段的時候,希望列位看官別誤會“陳家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不合天理人倫的事兒”,且聽我細細說來。

  這檔子事兒的根源呢,其實出在陳渠身上。

  如同帝室一樣,世家大族也會有當家人的存在,而當家人的選取也無非就是“立嫡、立長、立賢、立愛”這四種,而為了避免多余的麻煩和手足相殘,主要是嫡長子繼承制。從陳老十二開始大家就能清楚的了解到,陳家是一個不太喜歡搞幺蛾子的家族,所以這么多年,都是由嫡長子接任家主的位置,從無例外。

  陳渠這個家主呢……他生不出兒子,倒不是他的生育能力有啥問題,因為他的正妻連續給他生下了三個女兒,可偏偏就是沒有一個能承擔起下一任家主位置的男丁。陳渠本來是不在乎這點兒事的,因為他的年紀又不算大,繼續生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生十個女兒出來,以他們陳家的財力也完全能養得起。

  然而,陳渠的身子骨強壯,夫人卻不一定,這年頭的接生手段、衛生條件都一般,所以陳夫人這個弱女子就患上了大病,陳渠一方面憂患夫人身體,一方面也是擔心家族后繼之事,便和族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將自己二弟的大兒子、也就是陳炎弼過繼到了自己的名下。

  但是吧,事情復雜就復雜在,陳夫人的身體又逐漸恢復了健康,而陳渠盡管已經有了陳炎弼這么一個“兒子”,但陳夫人心中終究還是不太愿意的,陳渠自己也多多少少有點兒心結的存在,所以陳家主和夫人又有了他們的第四個孩子。

  孩子,是個男孩兒,用個文雅一點兒的詞吧,麟兒。

  或許真是造化弄人,如果第四個孩子仍舊是千金,那或許陳氏夫婦也就認命不去折騰了,畢竟陳炎弼雖然不是親兒子,但也是親侄子,只要陳家這個大家族還能延續下去,傳給侄子就傳給侄子,畢竟古代也有不少這樣的事兒。

  但這個孩子的出生,讓陳炎弼的地位一瞬間變得十分尷尬。

  陳炎弼在被過繼給他大爺之后本來是陳家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家主,就算他能力平平,只要不是個明顯的弱智兒童就應該他接班,可這個孩子才是陳渠心中真正的“接班人”,從后來陳渠給他取的名字便可見微知著。

  陳燊舉。

  乍一看好像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實際上卻大有玄機。

  陳家的每一任家主可謂是生下來就定好了名字,輩輩都按五行相生的順序來取名,就是木火土金水這個順序,循環往復,生生不息,而家主的名字更為特殊——不但要包含自己輩分的五行,連父輩表五行的字也要包含其中,象征著傳承。比如陳渠的“渠”字,有水有木,再比如陳燊舉的“燊”字,有木有火。

  陳炎弼的名字是出生之前就定好了的,雖然他是這一代的長子,但實際上家族對他的期望就是擔當起“輔佐”的責任,也就是“弼”這個字的含義所在,那時候誰又知道陳渠后來生不出兒子只能過繼、卻又在過繼之后真弄出來了一個血緣上的嫡長子來呢?

  兩位“嫡長子”,一個是宗法上的,一個是血緣上的,總之陳家為了這件事兒明里暗里的討論了無數回,但到最后也沒個讓所有人都能達成一致的結果出來。

  本來大爺大娘對陳炎弼也還不錯,整個家族也都傾力栽培他,但自從陳燊舉出生之后,大爺的確是更關心這個弟弟,大娘也偶爾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這讓陳炎弼覺得很不自在。

  他是個很豁達隨和且怕麻煩的人,雖然出身于陳家這個載滿了榮耀與富貴的望族,但他卻不是那種欺男霸女的土紈绔,最大的夢想其實是穩穩當當順順利利的過完一輩子,也無風雨也無晴。

  但家里的事兒讓他感到特別為難,他不記恨父母,也不記恨族人,更沒有對自己這個后來居上的弟弟有什么負面的想法,在想了很久之后,他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主動退出。

  啥意思呢?就是自己出去闖蕩,總之等到弟弟到了弱冠之年、已經繼承家主之位了再回去也不遲。但這話他不好明說,因為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主動提出“退出家主之位的競爭”,肯定有人會背后嚼舌根子說是老一輩給他施壓,那大爺大娘乃至弟弟就都不好做人了,所以他給了家族一個很扯淡的理由“尋仙拜師訪名山,修道不成便修武”。

  陳家人一開始都覺得大少爺瘋了,但仔細想想,陳炎弼好像真是個適合修道的苗子,“不爭”嘛,而且陳家這種望族也是從小就讓孩子打下一身武術底子的,不為行俠仗義,只為強身健體。

  總之,這個提議大爺大娘是心里舉雙手贊成的,自己的親爹媽為了家族團結這方面考慮也沒有多加干涉,家族乃至仆人都想主動給他派些人跟在身邊兒,保護一下他的安全,但陳炎弼的想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何苦又連累著別人跟他一起漂著?于是嚴詞拒絕,趁某天半夜拿著行李就跑了。

  陳炎弼是個好人,腦子也不笨,但差就差在他二十年來都是在家里長大的,縱有跟長輩學習過經營之術,但孤身一人闖江湖實在是不曾有過,總結一下就是“江湖經驗太差”。

  陳炎弼靠著幸運一路從西南的茂林郡過了兩條江,但好死不死地卻被鄭去來給劫了,他倒是知道命比錢重要,于是把全身錢財都雙手奉上,只求活命,而鄭去來也看出來了這位家世不俗,人傻錢多,便順口問了一句,陳炎弼也就如實回答。

  在聽完陳炎弼是茂林陳家的大兒子之后,鄭去來也猶豫過是不是要放人,畢竟陳家是貨真價實有皇上的手諭保著的人,要是真把陳炎弼給殺了讓人家知道了,那自己這兩龍塘非得被人變成兩蟲塘,自己這個“空頭閻羅”也得被人送下去見見真閻王。

  但很快他就改變了主意,一條絕妙的毒計在他心中產生。

  “所以……你是想假意跟我們結交,在我們走了之后就悄悄地干掉這位兄臺,最后放話說是我們倆干的?借陳家之手除掉我們?”賀難摟住了鄭去來的脖子,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怎么想的?你不覺得有一個天大的漏洞在里面么?”

  “什么漏洞?”鄭去來現在是被賀難與魏潰一邊兒一個架在中間,硬挺著一口氣。

  “你想啊……你要是想借陳家的手除掉魏潰,自己藏身于幕后,那綠林道上誰又會認為這是你的功勞呢?你要是想讓綠林道認可我們倆翹辮子是你借刀殺人的成果,那陳家又有什么理由不知道呢?到頭來你要么成了一肚子憋屈沒處說的‘無名英雄’,要么得跟我倆前后腳的見閻王,你圖個什么?”賀難啞然失笑道,他現在已經狐假虎威控制住了局面,心情愉悅。

  “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在做好計劃的時候便寫信給秦廣王伯父,到時候讓他替我在綠林同道之前作證,但此事卻不會外泄到陳家耳中。”鄭去來自信地說道。

  沒想到賀難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了:“你呀……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此計毒則毒矣卻破綻百出,你就那么能確定他一定會替你作證?他要是說是他干的呢?或者他覺得惹不起陳家,反手就把你賣了呢?你一個拔了毛的雞憑什么相信這秦廣王會為了你放棄陳家這棵高枝兒呢?”

  “當年我能坐上這個位置,就是秦伯父出了最大的力,他怎么會拋棄我?”要不然說鄭去來歲數越來越大,勢力卻越來越小呢!泡在山賊堆兒里還不知道人心險惡,自己對別人用計倒是狠毒,別人是不是背后算計著他,他根本沒那個腦子去尋思。

  “哎。”賀難輕輕感慨了一聲,“現在你的命捏在我們手里,無論是殺了你再沖出去還是挾持著你先跑路,你終歸已經是沒得選了,因為你手下這幫人也就那么回事兒,根本攔不住我們,不然你也不會玩這一出狗屁計策了,直接剛正面就好。但是我呢,不想徒增殺孽,也不想惹麻煩——因為就你混成這個逼樣,還能留在你手下的估計都是死忠了,真殺了你我還得提防著哪天睡覺的時候被人一石頭砸死,所以……”

  “不如我們來個三方交易,三方共贏,你覺得怎么樣?”賀難,給了鄭去來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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