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卒舞 > 第三四二章 小心芮無勛
  從現在這個時節開始算起,再過一個多月差不多就是秋天的尾巴了,而為什么十殿閻羅要這么想不開,非得要在這快入冬的當口一聚呢?

  其實想想原因倒也簡單——因為冬天沒油水可撈,既然大家都閑著,不如就趁著這個功夫把事兒給辦了。

  不只是農民們講究作物的秋收冬藏,也不只是熊、蛇等猛獸會冬眠,人也一樣,一旦到了冬天,尤其是北方嚴寒之下的冬天,人是真的不愿意挪窩,所以五湖四海之內的巨寇們選擇在這個似秋非秋,似冬非冬的時候一聚,重新評定一下十殿閻羅的地位。要是事兒辦得利索點,還能趁著沒下雪的時候回到各自的地盤,再花個至少一冬天的時間重新把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兒給洗洗牌。

  而聽起來相當詭異又諷刺的一點是,這模仿了天下群雄會、同樣十年一大聚的“閻羅聚首”,在外人想來應當是十分的血腥恐怖,伴隨著爾虞我詐和尸橫遍野——然,他們都想錯了。

  事實上,閻羅聚首不但不會出現什么你殺我、我殺你的場面,甚至連像天下群雄會那樣的通過比武環節評選都不會有,這幫悍匪只要到了這兒,一個個都文明的跟孫子似的。

  那么,究竟是一股什么樣的力量,能讓這群無法無天的巨寇們乖乖遵守規矩呢?

  當然是因為單純的武力解決不了他們所面臨的問題——首先,在綠林道之中并非以武為尊,更重要的是整體勢力是否強大,像是某些頭領雖然本身武力一般,但卻富有智略和魅力,吸引到許多強人在其麾下效力,當然也可以坐擁一方寶地。而更加重要的是,能坐在一塊兒的這些虎狼之輩,哪一個不是窮兇極惡?但正因為大家都差不多,所以才會形成了這微妙的默契與平衡。

  不如這么假設一下吧——一個不擇手段想要登上十殿閻羅寶座的惡人,殺掉了其中的一個取而代之,那么就會有更多人效仿他的行為,而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的出現,那么擺在舊有的十殿閻羅面前的最優解就是先下手為強。

  這就陷入了一個怪異的、無解的循環,在某種極端的情況下你必須殺掉所有人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而同時你也要小心提防著所有人都想要殺掉你——就算是落草為寇的人也很少有什么天生嗜血的殺人狂,尤其是這些以山頭、幫派作為根基的山大王們,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利益,殺人與否只是基于利益多少的一種選項而已,更何況十殿閻羅之間本身還是相對穩固的聯盟,如果只是單純采取簡單粗暴的看誰不爽就干誰的模式,無疑會得罪更多人,就算今日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地眼睜睜看著你耀武揚威地離開,也難保將來的某一天不會被人在自己的床頭給剁去了頭顱。

  所以,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否則參與閻羅聚首的眾惡人們反而會在這特殊的場所當中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哪怕出了這道門你就在路上把早就看不順眼的家伙給做掉,那你在邁出門檻之前笑容可掬。

  在面對手無寸鐵的良善之人時,這群惡棍們可以做到毫無心理障礙地揮刀,可一旦碰上了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更沒有底線的暴徒們時,所有人卻反而都變得小心翼翼畢恭畢敬,不得不說真是莫大的諷刺。

  又或許,這世上的處處都是如此。

  不過,倒也不必過高地看重這些無恥惡徒們僅有的一點道德感就是了,雖然他們出于各方制衡的原因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暴起殺人,但背后搞出來的小動作可一點兒也不少,而在這方面十殿閻羅幾乎個個都是宗師級的人物。

  總不會真有人指望著表面上的和氣就是真正的和平吧?

  而鄭去來和芮無勛先后送到賀難手里的信,其內容也是大差不差,無非就是告知了賀難閻羅聚首的時間與地點,以及一些寒暄什么的。不過讓賀難感到吐槽欲望爆棚的,是那封字跡遒勁,言辭上佳的信居然出自長臂怪猴芮無勛之手,而看上去白凈文雅的鄭去來卻寫得像是蟲子爬一樣,只能說不愧是從小兒在賊窩里長大的家伙,能寫出這封信來都難為他了。

  今年的閻羅聚首,被定于閻羅王所轄范圍之內的“淬石莊”當中,等到十月十五那天便是聚首之日,屆時眾人將會在淬石莊待上個半月左右,用來商討出新任十殿閻羅的人選以及善后的事宜。

  這淬石莊是閻羅王所營建的山莊,作為一方巨寇而言他可以公然造出這樣一處山莊來,這背后無疑也有著朝廷的影子,不過暫且拋開這些不表,就單說這山莊本身——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隨意出入的,往日的閻羅聚首也都是各大在位的綠林匪首們和一些頗具實力的候補,一人帶上三五個隨從趕往聚會之所,其余閑雜人等一概謝絕。

  雖然暫且還不知道那淬石莊的規矩是否有所不同,但想來也并不是沒有辦法混進去,不過賀難也并不準備從現在開始就去琢磨這些,具體情況等到見了鄭去來或是芮無勛再做定奪也不遲。

  而即使是要去閻羅聚首之會攪一通渾水,賀難還是得先回一趟蕭山——如今寨子中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哪有認得蕭克龍的?而且以蕭克龍的脾氣來說如果沒有自己在其中調和,恐怕會和任天鏡發生些矛盾,所以自己還是得把話放在前頭的好。

  “郁姐……你有沒有覺得,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莫名其妙地就變成這家伙在發號施令了?”上蕭山的一路上,蕭克龍也看過了鄉勇們對賀難言聽計從的態度。

  “怎么?你有意見啊?”賀難打馬走在最前頭,聽到蕭克龍在身后說自己的小話,立刻轉過腦袋來。

  “只是覺得非常奇怪而已……你可別順桿兒爬。”蕭克龍撇了撇嘴。

  小郁輕柔地笑了笑,又望向了賀難,但話卻是說給蕭克龍聽的:“因為他就是……那種到了關鍵時刻就會變得異常靠譜的人,不管什么棘手的局面都永遠會有辦法啊!”

  “永遠倒是不至于……”出人意料的是,賀難居然這么謙遜,但不出人意料的是,他果然還有下半段話在等著:“但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我的腦子就是這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

  “真羨慕你這種無恥的自信……”蕭克龍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了。

  “總比每天哭喪個臉好吧?”賀難大笑,嘴里哼起來無名的小調,渾身隨著韻律擺動,看起來像是犯了痔瘡。

  到了主寨之后,賀難便為雙方互相引薦了一下,任天鏡早就知道賀難要聘請一位高手教習眾人武藝,所以早就安排好了住處,只不過他還真沒想到賀難找來的人居然這么年輕,甚至比賀難歲數還小;而蕭克龍看到任天鏡的時候也十分詫異,蕭山這幫頭領他又不是沒打過交道,但現在這兒的事兒居然是由這個其貌不揚的侏儒來負責?

  “你別因為這一點就小看了他——他可是少年英杰會的頭名。”賀難看出了任天鏡不太信任這個少年。

  “既然賀老大你都這么說了,那我也沒什么異議,只不過這段時間里是他聽我的,還是我聽他的?”任天鏡仰著頭看賀難。

  賀難笑了笑,他怎么會聽不出任天鏡的弦外之音?

  “習武的事情你盡全力配合他,除此之外還是由你全權負責,他不摻和咱們這兒的其它事務。”賀難表示自己可沒有空降一個新長官的意思,但就算沒有這個想法,也不代表他沒有這個能力:“你可別讓大家失望,尤其是我。”

  任天鏡會意,然后又把話引到了正事兒上:“就在前天,那位仵官王又給您送了封信來,是他的手下親自來的山上。”

  說罷,任天鏡便把信件交到了賀難的手里。

  這封信的內容很簡短,簡短到只有五個字,但內容卻意外的豐富,豐富到能腦補出一部奇案來。

  “小心芮無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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