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就納悶兒啊！我當時心里就想，這小子，是看啥呢？”
黃瘸子摸著下巴，“我就也低頭，往他看的地方看，結果一低頭，啥也沒看見，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悄沒聲兒地，一條老大老大的大蛇從水里鉆了出來！”
黃瘸子一咧嘴，仰著臉，學著當時的模樣，“我的媽呀，我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背脊發涼啊，那大蛇上去就是一口，直接就把我那師弟的肩膀給咬住了，然后晃著腦袋，唰唰甩了幾下，當時那血，就滋滋地往外噴啊，我當時都嚇得尿褲子了，大叫著，啊啊啊！現在想起來，前后也就兩秒鐘吧，我就親眼看見他被那大蛇咬死吞了。”
黃瘸子表情肅穆，“我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看著那龐然大物，就像是傻了一樣，想跑，腿都抬不起來，正時候，我師父他們也從水里鉆出來了。他們剛一露頭兒，直接就被那大蛇從水底給咬住了，它一口一個，一口一個，我們那些人，也算有些本事，但是在那種東西的面前，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我師父當時跳上岸了，看我站在那里，大叫一聲，說你看啥呢，跑啊！”
黃瘸子苦笑著，“人害怕極了，就傻了，他這一喊，我才明白過來，轉身就跑。哪知道，那東西速度極快，先我一步，直接就把師父給一口咬住了，當時就看，那水桶那么粗的身子猛地一卷，我師父直接就像是被攪碎了一樣，七竅流血！我當時嚇得直接哭了出了聲兒，轉身往另一側跑，卻沒想到，我一回頭，又看見一條！那一條剛從水里爬出來，崎嶇蜿蜒地朝著我爬過來，吐著那么老長的信子。我一下就站住了，又往回跑，這時候，又看見先前那條正高昂著頭瞅我呢！它身子一縮，朝著我，哈了一下，我一看那血盆大口，當時心里咯噔一下，心說完了！”
黃瘸子喉嚨里咕嚕一聲，“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斜刺里，忽然傳來一聲長嘯！那兩條大蛇一聽見那動靜兒，竟然猛地一顫，齊刷刷地轉過頭去，我也嚇一跳，猛地一轉頭，我去，我這一回頭，正看見，斜刺里一顆老樹蜿蜒而下，那樹干上，正站著一個光屁股小娃娃！”
黃瘸子臉上的肌肉都在抽動，“我一開始，以為是誰家的娃子給大水沖來了，仔細一看，卻發現不對勁兒，那兩條大蛇一看見那小娃娃，竟然立即蜷縮起身子朝著那東西發出了沙沙的怪叫，先前吃人那條，也咕咚咕咚兩下，把之前吃進肚子里的人都給吐了出來！我一看，心中大驚，因為我知道，像這種大蛇，吃飽了的時候，行動會變慢，所以當他們感覺到危險的時候，它們會把自己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可我當時想不明白啊，一個小娃子，能讓那種東西感覺到危險？可很快，我就發現，那小娃子不對勁兒！”
黃瘸子頓了頓，看向王小六兒，“當時天很黑，還陰天，借著微弱的光，只能看見那小娃子的身影兒，黑乎乎的一個，也就這么高。”
黃瘸子在桌子上比了一下，“不大點兒個娃娃，跟個小猴子似的，那小娃娃卻站在樹干上，兩只眼睛，金光四射，看起來殺氣騰騰！”
王小六兒坐在一邊兒一挑眉，“殺氣騰騰？”
“殺氣騰騰！”
黃瘸子猛地一點頭，很確定似的，“我從來沒想到過，一個小娃娃，竟然能有那樣的煞氣，那兩條大蛇一條直接躥了出去，偌大的身子，往前一彈，就像是飛起來了一樣！哪知道，就在那血盆大口一口咬香那小娃娃的瞬間，那小娃娃飛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拳頭砸下去，就看見，他倆在空中一碰，緊跟著，那大蛇，轟隆一下就吊水里了！這時候，另外一條也從水里跳了出來！它一口朝著那小娃娃咬了過去，哪知道，那小娃娃靈巧一閃，緊跟著一把抓住了大蛇頭頂的冠子，剎那間，就看見，兩條大蛇，和一個小娃娃霹靂撲通地斗在了一處，那大蛇，哈哈地吐著氣，那小娃娃也嗷嗷直叫，當時我都嚇懵了，心里說，我滴個乖乖，這尼瑪，這尼瑪是哪吒腦海吧！正想著呢，我那個師叔從水里鉆了出來，他大叫著，說，你特么看啥呢！跑啊！我一聽，是啊！趁這機會還不跑，等啥呢！我抄起地上的寶劍，跟我師叔拔腿就跑。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回頭也看不清楚那邊兒咋樣了，就聽見，霹靂撲通的，那水花兒炸起來，跟下暴雨似的！”
黃瘸子搓了搓臉，“我當時太害怕了，只想著跑得越遠越好，當時天黑，地方又不熟悉，跑著跑著，就跑丟了，我當時就感覺自己跑到了一個林子里，那林子，那才深呢，四周兒黑洞洞的，看不見盡頭，我當時站定了，前面看，后面看，沒看見我師叔！我當時一下就慌了，心說我這是跑哪兒來了？正尋思著呢，就看見斜刺里，有燈火閃爍，我心里一下高興了，心說有亮光兒，就有人啊！結果循著亮光鉆出去，猛一看，給我嚇一跳！”
黃瘸子都無語極了，“那亮光所在的地方，有個紅燈籠，紅燈籠掛在樹上，樹底下，一個大石頭，大石頭底下，有個大墳！那大墳前面，烏泱泱一大堆也不是狐貍還是貍貓還是什么的，正在那拜呢！那些東西，一圈兒一圈兒的，起碼能有幾十只，前面兒幾個的腦袋上還頂著一些像是破碗一樣的東西，我當時嚇一跳，心說這啥啊？再仔細一看，原來，那些還真是狐貍！她們腦袋頂上頂著的，也不是碗，是腦殼子！人的腦殼子！誒呀我的天！”
黃瘸子表情凝重，“我當時就心里一沉，心說，奶奶的，我這是沖了狐貍窩子了？早前就聽說，關外有狐黃白柳常蟒清風，不到萬不得已，能避開，盡量避開，我那時候跟著師父他們走南闖北的，聽說過，可真沒遇上過！這可好，說碰上，就碰上了！我當時也不敢多想，嚇得一哈腰，趕緊往后躲，哪知道，我這么往后一退，就感覺碰到了什么東西，我猛一回頭，就感覺身后有一個人，可沒等我看清楚那人是誰呢，我就眼前一黑，一下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
王小六兒像是在跟對方確認是的，小聲嘀咕著。
對方點點頭，然后咬了一口雞腿，憤憤不平地說道，“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我躺在一個亂墳崗里，手里的東西，已經丟了，后來我好不容易才從山里走出來，差點兒死在里頭，等我出來的時候，我們一行五人，只剩下我一個，還有我師叔。后來我一問，才知道，那天我們逃走的時候，有人在后面跟著，我師叔發現那個人了，但沒啥用，對方的能耐很大，一個照面兒，就差點兒要了我師叔的命，我估計著，那把劍，也是讓他們給截胡了。”
黃瘸子說完，愈發地氣憤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們為了那件事，差點兒全折在這兒，可最后，卻讓旁人摘了桃子。我事后回去，怎么想都咽不下這口氣，于是我們回去休整了一下，就又殺回來了！”
黃瘸子咬牙切齒，惡狠狠地，“我們當時料定，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本地人，但是，不管我們怎么調查，就是查不出來！后來實在氣不過，我們為了報復，也干了許多壞事兒，我跟你爺爺結怨，大抵上，也是因為這個。”
王小六兒緩緩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看向黃瘸子，“這件事，當時就一點兒頭緒都沒有么？”
“當時是沒有，但是，因為這件事兒，我也惹上了很多麻煩。我，被長風樓的人給盯上了。這些年，明里暗里的，不斷有人想嘗試著從我這里找到那把劍的下落，他們不明著說，但是我知道，他們都覺得，那把劍，是我黑吃黑，給藏起來了，甚至，當年就是因為這個事兒，我鋃鐺入獄，在里面蹲了十幾年。”
黃瘸子有些憤憤不平，“一把劍而已，真在我手里，我何必藏那么久，那把劍，對我來說，也不過就是個換錢的工具罷了，有啥了不得的！”
王小六兒倒是覺得黃瘸子這話說得也對，點點頭，然后繼續說道，“但是，這件事兒，終究是要鬧個明白。”
“我也想鬧明白！”
黃瘸子咬牙切齒，“我想了半天，當時覺得，干這事兒的，最有可能，就是你爺爺！他是憋寶的，在江城這么多年，肯定看出了那把劍的來路，他一直沒動手，但是不代表他不想動手，我一直以為，是他在背后搞鬼。但后來多方打探，我感覺，這種的可能性并不太大，他當時，被抓起來了，那個時間根本沒法脫身。”
“那你后來懷疑的是誰？”
“吳老狗。”
黃瘸子抿了抿嘴，“也不是吳老狗，是吳老狗的老板。”
“姚爺。”
“對！”
黃瘸子點點頭，“當時，姚爺如日中天，真正有實力，有膽子，敢在我們幾個人手上虎口奪食的人，沒幾個！他，能行，有那個實力，也有那個膽子。”
王小六兒低頭，思忖良久，然后問道，“那你覺得，會不會，是是那個師叔，自導自演呢？”
“嗯？”
黃瘸子抬起頭來，看了看王小六兒，然后笑了起來，“你小子，真是個人精，你怎么知道是他呢？”
“真是他？”
“就是他！”
黃瘸子冷哼一聲，“我當時，也不是完全沒想到這一層，只是，我當時在潛意識里，有點兒不愿相信！因為，他跟我師父，是堂兄弟，還是世家子弟。”
黃瘸子說完，又長嘆一聲，“南邊兒的憋寶人，跟北邊兒的不一樣，南邊兒會憋寶的，大概有四大家，這其中，為首的一個，是張家。我師父，和我師叔，都是張家年輕一輩里的翹楚，我師父精通奇門風水，見識廣博。而我師叔的本事，更絕！他那眼珠子，跟一般人不一樣，能開地眼，就這一手能耐，在這一行兒就算是祖師爺給的金飯碗！”
王小六兒一挑眉，“意思就是說，你其實已經知道這事兒是他做的了，那，我估計著，你師父和你們，都是被算計了。那他這么害你，料想著，應該也是別有所圖吧。”
“還特么能圖什么？圖我錢，圖地位，圖女人唄！”
黃瘸子冷哼一聲，“我們一行五個人，我師父是牽頭兒的，雖然我師叔本事也不小，但我師父在江湖上的名氣比他大的多。但我師父，有點兒毛病，他早前出來干活兒的時候，瞎了一只眼睛，身體羸弱，不太能行。我那小師娘，卻是個頗有風韻的女人，我師父身體壞了以后，很難滿足她。這無疑，是給了我師叔一個機會。”
黃瘸子一撇嘴，“可惜當時大家都沒看出來，等看出來的時候，也已晚了。”
王小六兒抬起頭來，看著黃瘸子，“當年你鋃鐺入獄，是因為他么？”
“還能因為誰。”
黃瘸子一聲冷笑，“他這個人，心機挺深的，他最愛的事兒，就是借刀殺人，栽贓嫁禍。我當初被抓進去了，確實是罪有應得，但我不服，我不服的是，他比我更狠，比我更壞，比我無恥得多，可是，他現在，卻衣著光鮮，上流人物！而如今，他是張家掌舵，我，不是他的對手，現在的我，根本連回去的想法都沒有，因為什么你知道么？因為，我回去了，左右難逃一死。”
黃瘸子嘴角兒一歪，笑了起來，“那把劍在哪里，你問我，沒用，你得問他！不過，我料想著，你問也白問，他不可能告訴你。”
王小六兒沉默半晌，然后抬起頭來，“那，以你對他的了解，他得到了這把劍，最有可能把這把劍怎么樣呢？”
“當然是賣了換錢，那東西，留在手里有啥用！”
黃瘸子說完，頓了頓，然后抬起頭來看向了王小六兒，“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那把劍到今天，從未在世面上出現過，我那師叔，確實不是個正經東西，但要說起來，那天說不定，他也是棋差一著，真被截胡了也說不定。畢竟人外有人。”
王小六兒微微皺眉，“問題是，這件事想搞清楚，太難了，主要還是得弄清楚那天到底是誰把你打暈了，弄明白這個，才能往下研究。”
“那就不好說了。”
黃瘸子一咧嘴，“除非，你能找到那幫狐貍，除非，你能讓那幫狐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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