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春秋小領主 > 第二百零六章 “楚才晉用”的后果2
    第二百零六章 “楚才晉用”的后果2

    聲子回答:“在我看來,令尹如今所做的很多事情,已經遠遠勝過晉國的卿了,然而,雖然晉國的卿比不上楚國的卿(意指晉國執政趙武比不上子木……當然,聲子現在還不知道趙武在晉國也在做子木同樣做的事情),但他們的大夫則要賢于楚國的大夫,都是做卿的材料。他們的人才就象杞、梓、皮革一樣。

    你覺得奇怪嗎?杞、梓、皮革,本來是楚國特產,卻在源源不斷地被運到晉國。楚國固然人才眾多,但實在是晉國人在使用他們啊(雖楚有材,晉實用之)!”

    子木訝然,問:“難道他們晉國就不用同宗和親戚擔任大夫嗎?”

    聲子回答:“有是有的,但他們任用的楚國人才的確是太多了。我聽說,善于治國的,賞賜不過分,罰刑不濫用。賞賜過分,怕的是誤賞了壞人;刑罰濫用,怕的是誤罰了好人。如果賞罰的錯誤難以避免,那么寧可錯賞壞人,也不能錯罰好人——因為失去好人,遠比便宜壞人害處更大,如果一個國家沒有了好人存活的環境,這個國家也就完了。

    《詩》曰:‘人才淪喪,國家滅亡(人之云亡,邦國殄瘁))。’說的就是人才流失的可怕。所以《夏(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怕的就是失去善人。《商頌》也說:‘賞賜不亂,刑罰不濫,不敢偷閑怠慢;天子命令下國,一定要建立福祉(不僣不濫,不敢怠皇,命于下國,封建厥福)’,這也正是商湯之所以得到上天賜福的原由。

    古之圣君治理百姓,特別注重‘公正’的賞罰,以及對國民的尊重、讓國民獲得有尊嚴的生活。比如:古代刑法規定:對百姓用刑之前,行刑者要減少膳食,并且撤去音樂,以此表明自己畏懼用刑;治國者需夙興夜寐,處理朝政孜孜不倦朝,以此表明自己體恤民眾,等等。

    而如今的楚國,各社會階層板結,許多人一生下來就成為‘富二代’、‘官二代’,他們不是因為才能就受到國家的重用,而是因為出生,就理所當然把持國政。這些人把持國政之后,為了維護他們的優先權,自然想盡一切辦法,利用國家公器的威力,阻止其他人超越他們——如今楚國任命青年官員,不是貴族后代不用。即使偶爾有些普通人進入官吏階層,但如果他們不與貴族官宦結親,根本在楚國寸步難行啊。

    長此下去,楚國許多有才能的普通人看不到改變命運、改變身份的希望,而楚國甚至連從事商業的機會也不給他們,所有有利益的產業都被貴族把持,普通人因此失去了奮斗的欲望,失去了努力的動機,以至于紛紛出逃外國,期望在別的國家,能依靠自己的才能獲得更好的生活,這就是我楚國最終衰落的原因——雖楚有材,晉實用之!

    回頭看看,我們重用的、那些留在國內的貴族子弟,又怎樣呢?現實的情況是:大夫們紛紛出國逃死,成為別國的謀主來危害楚國,以至于國家的禍患無藥可救,留在國內的官宦卻只知混吃、等死、收賄賂,對國家的強弱毫不關心……這一切都是因為楚國刑罰不公正,不能任用自己的人才啊!

    而晉國人卻不一樣,他們從不因為出身而重用某人。當年楚國的子儀叛亂(在前613年),析公逃奔晉國。晉國人把他安排在自己國君戰車的后面,以其為謀主。后來晉、楚在繞角作戰(前585年),晉軍已經準備遁逃了,但晉國人這時采納了析公之計,楚軍果然當夜潰敗。晉軍追擊,隨即入侵蔡國,襲擊沈國,俘虜沈國國君;隨后又在桑隧打敗楚國申、息兩縣的軍隊,俘虜了申麗,凱旋而回——自此,鄭國再也不敢向南歸附楚國。楚國之所以失去華夏諸侯,就是晉國重用外卿析公的作用。

& r />     當年的若敖氏叛亂(前605年),伯賁的兒子賁皇投奔晉國。晉國人將他封在苗(即苗賁皇),以其為謀主。后來兩國在鄢陵決戰(前575年),晉國人聽從了他的建議,結果楚軍大敗,楚王受傷、軍隊潰逃,子反、潘黨自殺——從此,鄭國背叛楚國,吳國也開始興盛,楚國喪失諸侯,這都是得力于晉國對苗賁皇的重用啊。

    此二人如果現在仍在楚國,我們會重用嗎?”

    子木茫然的回答:“是啊,你說的都對。”

    聲子:“現在還有更嚴重的呢!伍舉是申公子牟的女婿,申公畏罪出逃,楚國的國臣都說是伍舉送他出逃的,伍舉害怕被獲罪,出奔到鄭國,每每引領南望楚國,說:‘也許我會被赦免吧!’如此拳拳愛國之心,楚國上下也不以為意。現在伍舉他已經在晉國了。晉國趙武正在四處搜尋人才,打算把一個縣賜給伍舉,讓他的職位與叔向并列。到時候,如果伍舉一心危害楚國,豈不是絕大的禍患嗎?”

    聽到這里,子木也覺得驚恐不已,趕緊向楚康王建議,增加伍舉的祿爵,召其回國。

    不久,聲子派椒鳴(伍舉的兒子、伍奢之弟)替楚國迎回了伍舉……

    伍舉是剛剛進入晉國,就被楚國人接回去的。此時季札已經經過了魯國,進入衛國。

    季札是吳國人,很少接觸中原文明,他是個音樂愛好者,在魯國的時候曾請求魯國人演奏了全套的中原音樂。季札非常知道禮節,一舉一動充滿貴族風度,他對音樂的評價——主要是《詩經》當中的音樂——被魯國人鄭重其事的記錄下來,并留下了“嘆為觀止”這個詞,季札這段評價是中國最早的音樂鑒賞資料,也是詩經音樂的評價典范。

    季札經過徐國的時候,他佩戴的青銅劍非常漂亮——吳國人在冶煉青銅上面的技巧向來高超,即使現代人見到出土的越王劍,也被它的美麗震驚的目瞪口呆。徐國國君見到季札腰上佩的寶劍,非常欣賞,但因為當時的貴族身配寶劍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而季札是出使晉國的使者,使者身上無劍,恐怕會受到晉國的輕視,所以徐國國君不敢開口向季札討要。

    季札是個非常有眼色的人,他看到徐國國君的神色,心里已經答應將寶劍贈送給徐國國君,但他因為出使的任務沒有完成,還需要這柄寶劍證明他的身份,所以他嘴上什么也沒說。

    等到他出使任務結束,返回徐國的時候,徐國國君已經去世了,季札去徐國國君的墓上拜祭,并把隨身佩戴的寶劍掛在徐國國君墓邊的樹木上,說:“我是來兌現承諾的,當初我雖然沒有口頭答應徐國國君,但我心里已經答應了。”——由此,中國留下了“心許”這個詞。

    季札贈送徐國國君寶劍的事情是后話,此時季札已經到了孫林父的領地戚,這片領地目前歸屬不明,說它是衛國的領土也罷,說它是晉國的領土也成。季札欣賞完衛國的音樂,特地來到戚地,是欣賞位于戚地的黃河大橋的,他在橋的南岸驛館住下,夜里睡不著覺,走到黃河邊上欣賞著夜色中的大橋。

    黃河大橋如今日夜通行的人不斷,朦朧的月光之下,橋面上打著火把趕路的人絡繹不絕,火把在橋上匯成一條長龍,仿佛天上的星河墜落人間。河水的波濤聲,風聲,兩岸的林濤聲匯集成一篇美妙的樂章,這是天籟之音,讓季札聽的入神。

    忽然之間,岸邊有鐘聲傳來,季札感到很奇怪,側耳傾聽片刻,感慨說:“奇怪啊,我聽這鐘聲飄飄渺渺,像是嗚咽不斷的垂死掙扎聲,這聲音不詳啊。預示著當地領主要受刀兵之害(必加于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