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里織布機全開,生產任務加重,辦公室決定,再招收一名管理,專門負責管理織機。
管理人員很快走馬上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名叫陳儀。
她個子不高,長相甜美,一頭齊肩的短發又黑又亮,臉上常常帶著明媚的笑容,給人平添一種親切感。
陳儀對織布知識十分匱乏,可以算是一竅不通。車間里的女工們私下議論,她這樣也可以當管理,辦公室的招工標準是只要長得好看嗎?
后來才知道陳儀是阿芝的親戚,大家頓時了然。這就難怪了,什么學歷、經驗,在關系面前,就必須靠邊站。只要后臺硬,當廠長都不是不可能。
周潔聽夏晴說起此事時,并不驚訝。
當初她進宏達鞋廠的經歷,不是和陳儀的情況如出一轍嗎?她一無學歷,二無經驗,卻能穩穩當當坐上倉庫管理位置,不是憑實力,而是靠關系。
回想那段當干部的日子,無憂無慮,工作輕松,感情甜蜜,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連空氣都帶著香甜。
誰會料到,到最后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往事一幕幕,歷歷在目卻又恍若隔世。憶起那些前塵往事,她黯然神傷。
“周潔,你幫我看看,我那臺機是不是有問題了?”
新來的小玲過來找她,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回過神來,見夏晴早已經走開,自己還在這多愁善感。
周潔已經算是老員工了,她和夏晴一樣,很樂意幫別人排憂解難,新來的幾位都得到過她的幫助。
周潔過去查看布匹情況,的確是出問題了,她笑著對小玲說:“不錯呀,這樣細微的瑕疵都能發現,火眼金睛練成了。”
小玲靦腆地笑著說:“哪里。”
周潔打開機蓋,趴在機器上找問題,小玲很自然地去幫她看織機。
此時陳怡進來巡視,見狀上前詢問:“這臺機怎么啦?”
“有爛針。”周潔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回答,又繼續搖動手柄排查。
這個陳儀雖說是管理,卻沒有一點架子。對員工友好,對工作充滿了好奇,一如她剛當上倉管時的模樣,也讓她對陳儀很有好感。
陳儀歪著頭湊近一看,見那么多密密麻麻的鉤針,她頭皮一緊,立即抱緊雙臂,皺著眉頭說:“這么多針呀,看著好肉麻。”不等周潔答話,轉身快步出了織布區。
周潔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這是有密集恐懼癥吧?
不久,謝云飛進來了,表情冷峻,緩步向周潔這里走來。
自從陳儀來后,謝云飛就很少進織布區,這里不再屬于他的管理范圍。
周潔見謝云飛向她走來,有一瞬間的驚訝,一顆心怦怦直跳,他是來找她的嗎?
謝云飛來到周潔面前站定,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面前,都心神激蕩。兩人眼神一接觸,便膠著在一起。
后面跟過來的陳儀笑著說:“周潔,你回去看機,這里交給我們車間的大帥哥解決。”
陳儀的話讓謝云飛勾起了嘴角,露出魅惑的笑容。
周潔迷失在他的笑容里,眼中波光瀲滟。猛然間想起他并不是來找她,硬生生收回目光,垂眸點點頭,有些慌亂地離開了。
謝云飛收起笑容,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心里一陣煩悶。
他趴在機器上,濃眉緊鎖,目光銳利,專注的神情更顯得帥氣。
陳儀在一旁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稍后上前靠近他,好奇地問:“這個怎么才能找出來呢?”
謝云飛緊盯著機器,向她解釋道:“針出了問題,它就和其他針有些不同,仔細比較就能看出來。”
“這么多針,太難找了,好考眼力啊。”她在一旁感嘆,然后又問:“如果實在看不出該怎么辦?”
“那就用笨辦法,把那一片區域的針陸續換掉,直到織出的布正常就行了。”謝云飛耐心地解答。
“原來如此,你懂得真多呀,我真得好好向你學習!”陳儀夸獎道,笑容燦爛無比。
面對陳儀崇拜的眼神,謝云飛心情變得舒暢。片刻后,他找到了爛針,快速地換好針后,啟動了機器。
機器緩緩轉動,布匹上那條紋路不見了,雪白的布匹完美光滑。
“哇,這么快就好了?你真厲害!”陳儀夸張地驚呼,仿佛他完成了十分偉大的壯舉。
“這只是個小問題。”謝云飛笑了笑。
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遠處的周潔,后者卻背對著這邊,擺明就是故意無視他的存在,他不禁暗自升起無名之火。
“我覺得你比機修都還要專業呢!”陳怡眼神明亮望著他。
“沒那么夸張,我也就只能解決這些小問題。”謝云飛謙虛地回答。
“很不錯了,有空教教我,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
兩人說著話走了出去。
周潔盯著他們的背影,一口氣在胸腔里上下亂竄,攪得內里翻江倒海。
剛才他們兩人談笑風生,靠得特別近,樣子十分親密,仿佛就是在故意羞辱她。她真恨不得沖過去,雙手叉腰地問候他十八輩祖宗!
他們冷戰多日,她克制自己,盡量不去關注他,管他和誰眉來眼去,管他和誰打情罵俏,她眼不見心不煩。
唯有這樣,她的心才不會揪疼,才不會心酸得想落淚。
可是他不但不收斂,更是變本加厲,主動找上門來,在她眼皮底下來刺激她,真是太過分了!
此刻,她美麗的眼睛里,燃燒著可以焚毀一切的烈焰,她絕不會輕易原諒他!
接下來幾天,謝云飛一反常態,大多數時間都在余娟的工位上,殷勤地幫忙做事,笑逐顏開地和她聊天,樣子十分親密,比追周潔時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潔目睹之后,頓時心如刀割,他這是什么意思?是向她示威宣戰嗎?要她害怕失去他而主動求和?
他在做夢!
她不會屈服,也不能屈服!
如果他們一有矛盾,他就去找個女人來刺激她,那她未來的日子可想而知,不是以淚洗面,就是雞飛狗跳,再不然就是早早地含恨九泉!
雖然很想裝作毫不在意,眼神卻不受控制地要去觀察他們,她就是這么不爭氣、沒出息!
看就看吧,反正心中已經傷痕累累,再多添一道新傷又能如何?等到心痛得麻木,也就不會知道心痛為何物了。
午飯時間到了,夏晴的老鄉張曉芬進了織布區,遠遠地朝著夏晴招手。
夏晴一邊解圍裙一邊對周潔說:“我吃飯去了,你幫我看著。”
周潔淡淡地微笑著對她點點頭。
張曉芬遠遠觀察著周潔,目光里意味不明。
夏晴好奇地問她:“你在看什么?”
張曉芬拉著她走出了車間,才小聲問道:“你有沒有發現周潔不對勁?”
夏晴思索了一下,“嗯,好像最近不怎么愛說話,怎么啦?”
“你知不知道?聽說謝云飛又在追余娟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在和周潔拍拖嗎?”
張曉芬斜睨了她一眼,“幼稚,拍拖怎么啦?他們只是男女朋友,又沒有結婚,是女朋友就隨時可以換啦。”
“你是說謝云飛變心了?”夏晴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明擺著嘛?他對余娟那么親熱,周潔不會看不見吧?可她好像沒什么反應,只能證明他們分手了。”張曉芬篤定地說。
“沒聽她說分手呀。”夏晴反駁道,又皺著眉頭說:“就算分手,謝云飛這么快就去追別人,太沒良心了吧!”
“你和這些男的講良心?良心值幾個錢?廠里就那么幾個男的,面對這么多的女孩子,他們都挑花眼了,還想他們感情專一,等太陽從西邊出來吧。”張曉芬撇嘴說。
夏晴一時無語,張小芬接著說:“打了幾年工,我也聽得多了,好多男的都很花心。”
“聽我表姐說,她車間有個長得好看的男孩,經常換女朋友,還同時交往幾個呢。車間里有五朵金花,他一人就摘了四朵,所以好看的男孩哪里靠得住!”
夏晴驚訝地問:“同時交幾個女朋友?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們有的很單純,一直被蒙在鼓里,最后接受不了就只好分手。有的認為自己與眾不同,能得到他的真心,卻全都是一樣結果,沒有一個長久的。”
“謝云飛不像是這種人吧?他追周潔可是追了好久,我覺得他是真心的。”
“男的都這樣,追的時候可能是真心,追到手后就不會珍惜啦。吃著嘴里的,盯著碗里的,想著鍋里還有好多呢。”
“誒,你才多大呀,說話這樣老氣橫秋的。”夏晴打趣她說。
“我經歷過呀,那個死人頭出來打工,不到三個月就變心了,所以男孩子沒結婚之前都靠不住。”
“額,的確,周潔那么漂亮,都不能讓謝云飛死心塌地。”
“在外面找男朋友,就是自尋煩惱……”
夏晴吃完飯回到車間,仔細觀察周潔,她是只覺得她最近語言少,從沒有想過她會有什么心事,畢竟她有謝云飛的疼愛,不用別人瞎操心。
此刻才發現,她兩眼無光,面容有些憔悴,像朵快要枯萎的玫瑰花,失去了往日的嬌艷明媚。
她最羨慕的一對情侶竟然會分手,真不敢置信。
夏晴來到周潔面前,直截了當地問:“你和謝云飛怎么了?”
周潔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移開視線,“沒什么呀,你怎么這么問?”
“你還在騙我,車間里怎么傳他又在追余娟?”
周潔心上被重重的一擊,愣在原地。
她一直以為只是自己小心眼想多了,才會對他接觸女孩子很敏感,結果全車間的人都看出他們已經非比尋常了。
她的心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快要窒息。她皺了一下眉頭,強壓下心痛,淡淡地說:“隨他吧,他想追誰是他的自由,我管不著。”
那云淡風輕的背后,卻是掩飾不住的傷心。
夏晴審視著她,“他是不是變心了?”
周潔看著旋轉的機器不說話,她很不愿意承認,自己這么沒用,抓不住謝云飛的心。
夏晴氣憤地罵道:“謝云飛這個王八蛋,竟然這么花心,還這么猖狂,真是狼心狗肺!”
周潔苦笑一下,“他一直是這樣的人,并沒有改變,是我自己沒認清現實。”
夏晴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說:“他要真是這種人,你也不用難過,花心的男孩子靠不住,不要也罷。”
周潔眼眶濕潤,點點頭,“我吃飯去了。”
她脫下圍裙走出了車間,神思恍惚地前往飯堂。腦子里一直回蕩著夏晴的話:謝云飛又在追余娟了!
胸口在一陣陣的抽搐,那是心在哭泣。
她一直認為他只是做做樣子,只是為了讓她低頭,畢竟兩人還在冷戰之中,不可能這么快就移情別戀了。
結果只是她自欺欺人!他早已經把她拋在腦后,轉移了目標,投入到下一場戀情。
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謝云飛的人品。
她早應該知道,廠里這么多的女孩,他怎會只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
戀愛才兩個月就被拋棄,她現在是不是成了車間里的笑話?
她望著迎面而來的工友,雖然她們都眼含笑意看著她,似乎都飽含著或憐憫或同情或嘲笑等各種情緒。
她低下了頭,不敢面對她們的視線。
回車間的謝云飛,注視著迎面而來的周潔,放慢了腳步。
見她漂亮的臉蛋上眉頭緊蹙,低著頭心事重重顧自走路,對他的目光渾然不覺。
天天都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她這是害相思病了?
謝云飛帶著一股怒氣,目不斜視地和她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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