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回到乾清宮，痛苦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這里的一切還都是熟悉的，可熟悉中又似乎還殘存著李林兒的味道，有著她來過的痕跡。
可他無論如何去尋找，企圖找到那若有若無的痕跡，將它保留下來，卻始終無法抓住它的蹤跡。
他本不應該這樣，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見過了各種逢場作戲，見過了各種聲色犬馬，本不應該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的頹廢！
可他又確實是這樣了，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一如這具十五歲年輕的身體。
十五歲時候的愛情是什么樣的？
十五歲的愛情，還沒有開始，就仿佛已經是絢爛的山花開遍了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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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愛情，仿佛是令人沉溺其中的毒藥，令人智昏，令人著迷，令人擔心失去。
十五歲的愛情失去的時候呢？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心痛，那是一種令人忘卻一切的麻木，那是一種企圖尋找出路，卻無法找到出口的迷宮。
現在，他正在經歷這些，仿佛穿越之前幾十年的人生經驗，在這一刻沒有了任何借鑒的意義。
他看著桌案上那堆積如山的奏疏，盡管知道那是他的責任所在，可他就是提不起一點興致，哪怕去翻開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要放棄了，他太累了。
他想要去感受愛，可才剛有了要敞開心扉的打算，就被人在心口刺了一刀。
想要去變革，想要去創造一個強大而富足的大明，可除了成立一系列的機構之外，他又做了什么呢？
報恩寺的莊園項目，現在還沒有開始動工，盡管未來看起來很光明，但現在也不過還停留在燙樣上。
大庫的物品轉換為銀子的安排，彭占祺到現在已經憑借他自己的能力，賣出了五百萬兩，可剩下的三百萬兩，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很難再賣出去。
是的，張邦奇領導下的大明銀行，已經開始發放貸款，讓那些官員開始還上了借款，可是到目前為止，大明銀行也還沒有步入正軌的跡象，僅靠這點貸款和二百萬兩銀子的本金，遠不能發揮國家銀行的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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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西山，這次煤礦的事故，著實給了他不小的刺激，這次的失敗，太痛苦。
這么多一項又一項的想下來，嘉靖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這一年似乎自己也沒有能夠做什么？
楊廷和沒有和自己作對，但這是他還沒有進行吏治改革，還沒有觸及到官員這個既得利益團體的痛處。
內宦現在也還平靜，那是因為他讓駱安及時掌握了錦衣衛，也因為他還并沒有調整司禮監和東廠的權力。
他這近一年的時間，似乎一直戰斗的對象就是張太后，可沒想到自己瞻前顧后的思量，卻給了張太后變本加厲的膽量，給了她一種自己是個可以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的錯覺。
他之所以隱忍到現在，一是考慮到母親進宮的阻力和心情，二是考慮到還沒有將興獻帝請進太廟。
但現在，他不想再忍了。
人生有多少個一年？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嘉靖總共在位也不過只有四十五年。
開戰吧，先把張太后這個隱患徹底清除。
“鮑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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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鮑公公還沒回來！”一個小太監聽到嘉靖叫，趕緊推門進來。
“你去，找刑部尚書林俊到這里來。”
“是！”
小太監總算在皇上面前露臉了，開心的趕緊就走了，甚至興奮的連門都忘了關上。
幸虧嘉靖現在沒有心情在意這點小細節。
小太監剛走沒一會兒，鮑忠就回來了，他看到門開著先是愣了一下，便立刻回身無聲地關上了房門。
然后才走到御案邊上，給嘉靖倒了一杯奶茶，放到盤子里端到床邊。
他這番淡定和從容，全都落進嘉靖的眼里，也可以說他這就是做給嘉靖去看的。
嘉靖已經焚成一攤死灰的內心，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主子，起來喝點東西吧，你可不能累倒了，天下蒼生都仰仗著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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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嘉靖在鮑忠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接過奶茶趁熱喝了幾口，溫暖的，充滿力量的感覺再次回來了。
“李姑娘還活著，我趕到凌華殿的時候，溫祥剛把跟著監督他的那個宮女扔進井里。”
“嗯？”嘉靖眉頭一皺，發亮的目光盯著鮑忠。
鮑忠熟練的跪了下去：“這件事奴才本來早就應該告訴主子的，可是最近主子和太后那邊關系平靜了下來，就沒有來得及跟主子說。
那個溫祥擔心太后失勢，所以托谷大用跟我套近乎，奴才擅作主張答應在主子跟前，為他求一個司禮監的位子，讓他在太后身邊留意那邊的一舉一動，奴才知道此舉僭越了，主子罰奴才吧！”
嘉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半天沒有說話。
良久之后，才把奶茶杯遞給鮑忠，自己站起來披上了那件紅色白領的大氅，走向御案隨手翻了幾份奏疏。
“起來吧，事有再一再二，無再三再四，若再有下次，朕不管你的初心是什么，你就自行了斷吧！”
“謝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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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忠聽到了，這次皇上說的是朕而不是我，他突然發現這個年輕的皇帝，對于和人之間的距離把握，微妙到了難以形容的程度。
“再去給朕續一杯來，還有李姑娘現在在哪里？”
“奴才怕張太后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沒敢讓她回咸安宮，所以就把她帶回來了。”
“你是怕她回咸安宮，把你安插在張氏身邊的溫祥暴露了吧？”
嘉靖毫不留情的指出了鮑忠的那點心思，這個家伙敲打敲打還是塊好材料，他竟然能滲透到張太后身邊最受寵的太監身上，連自己都沒能想到。
不過這次，也多虧了他的滲透，才挽救了這件事發展成最壞的結果。
“你把他送到章圣皇太后宮里吧，放在那里比在這里更合適。”
“是！”
鮑忠關上房門退了出去，背靠著門無聲的嘆了口氣。
一個太監在宮里立身的根本是什么，只能是依附皇上，現在嘉靖對他態度稍微的冷淡，就足以讓他感到無比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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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怎么啦？嘆什么氣！”
鮑忠一抬頭，就看到陸炳鬼頭鬼腦的走進來，眼睛瞪著緊閉的房門，抬了抬下巴。
“好點了么？”
鮑忠用眼神示意，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到了外面，鮑忠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跟陸炳說了一遍。
“沒事！”陸柄人小裝老成地拍著鮑忠的肩膀：“皇上要是對你有意見，你最好的結果就是現在收拾行李，趕緊滾去孝陵守著去了，現在還讓你留在這里，就是沒事，記不記得在王府的時候，黃錦也被打發走了一段時間？只要你知道自己錯哪里了，真心改過，皇上肯定會原諒你的。”
“真的？”
“騙你是這個！”陸炳伸出手掌心向下，比劃著五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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