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咱們的船還要多久的海程？’
耶律重光有些按捺不住，船上的時間是舒服，可是他這種人過慣了江湖風雨的日子，讓他閑下來，哪里受得住？
這些年為了找梁川，他過的是豬狗不如的生活，一直活在悔恨與自責當中，連清源都不敢回去。
他已經快支撐不住，要是再找不到梁川，就打算回到邕江邊上的那座山，從山上跳下來！
還好他摸準了梁川的性子與手段，走到哪里哪里就會起亂子，廣南這么亂，肯定是梁川的原因！
果然自己沒有猜錯，還真的就是靠著這個方法找到了自己的東家，也算是為自己脫了罪！
他已經受不住要把這個好消息傳回去，清源興化許多人也正如他一般，也在等著這個好消息！
‘還要三五日時間！’
‘還要三五日？’耶律重光著急上火地說道。
‘前面就快到清源港了，最后這片海域不太平，因此走得慢了些，前些年清源港自己的船隊都會出海保護海上的船只平安，大家放開手腳行船完全用不著擔心，現在世道變了，不一樣了！’
梁川聽到耶律重光與船家的話道：‘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清源港的人不出海了？’
船家嘆了一口氣，眼睛在梁川幾人身上瞄了瞄道：‘看你們幾個不是本地人士，從嶺南蠻地來的吧，告訴你們吧，朝廷這些年對清源港限制重重，大有要海禁的架式！’
幾個人聽得船家的話，心中俱是一凜！
禁海？那不是要斷了梁家軍的命？
梁家的產業無數，但是實際算起來，最賺錢的莫過于清源港！
清源港才是梁家軍最大的經濟來源，光是靠著收港口的船只的服務費，整個梁家軍就賺出了一座金山來，現在澎湖島上還有興化何麓老家，藝娘已經攢了無數的家業，換成糧草的話，足夠整支梁家軍用上三十年！
這才經營了清源港幾年的時間，而且清源港的服務費已經算是非常的低廉，對于早期在清源港做生意的商人來說，他們對于梁家的港口辦公室，那是感恩戴德！
早期的港口，商人要向三個港口的水霸交保護費，費用還得看他們的心情，不過至少都是利潤的三成以上收費，少了就是對他們的不尊重，輕的讓他們打一頓，重的連船可能都沒了。
不僅沙霸天等人要為難做生意的人，最難纏的其實是官府的人，他們也要抽掉三成的利潤！
清源每年要給朝廷交納無數的稅銀，但是大部分都是進了清源及威遠樓各級官員的口袋里！即便是被貪污掉了五六成的利潤，依舊是朝廷的東南砥柱，可見這里能帶來的效益有多好！
梁家軍來了以后，在此地設置了一處民間調度管理機構——港口辦公室。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又是巧立的名目準備變著法兒收商船的錢，可是誰知，這個機構竟然取代了泉州市舶司的作用，由他們統一對港口進行管理，再通過他們的手，把稅銀交到朝廷的國庫當中！
港口按貨物的數量與價值定額抽取服務費，這個服務費的價格竟然連他們利潤的一成都不到！
一開始所有人都在觀望，以為梁家人要先立個牌坊，把他們這些商船騙進來，再慢慢地宰了吃肉！
可是后來他們才知道，人家立的是金字招牌，說一不二，收的就是這個價，誰來都一樣，不需要走后門也不需要找人情！
就是梁家辦的這個港口辦公室，一下子就讓清源港成為了東南第一大港！
所有人都是沖家這港口低廉的稅收還有周到的服務，配套的設施更是沒得說，把自己的貨物從天下各個地方都送到清源！
光是幾年的時間，藝娘靠著蘇渭的調度，為梁家攢了下能養一支軍隊的大家當！
梁家為了把港口做大做強，安保方面也是下足了力氣，海上的安全就是他們的重要任務之一！
原來夏德海還會帶著船隊下南洋去買貨銷貨，后來錢都賺不完，何必還要再冒險去下南洋！夏德海就成了清源外海的海上保護神，保護著過往的船只的安全！
但是后來朝廷不知抽了哪門子風，竟然要實行海禁！
梁川對這些封建統治者的想法最是清楚。
肯定是倭寇的緣故！
在技術落后的時代，航海技術并不發達，通訊技術更是無從說起！
要在海打擊倭寇，難如登天！
明朝一開始也是向海為強，把實力往南方去宣揚。但是中期從孝宗皇帝開始，倭人就讓大明朝畏之如虎，每年更是花費無數的國帑去打倭人，但是收效甚微！到到戚繼光這個百年一遇的天才出現！才勉強找到對付倭人的方法，但是到這個時候，大明朝已經讓倭人打怕了！
那時候便開始有了海禁的政策，這個錢大明朝寧可不賺，也不想看到這些倭寇！
朝廷不可能一直依賴民間的力量與倭寇作戰，那簡直是打朝廷的臉！
萬一民間的這些勢力與倭人勾結到一起，那更是不堪設想！
與其如此，不如直接全部禁掉！
這就是所有統治者的想實想法！
這難道是夏竦出的餿主意，以他的水平按道理不應該這樣才是，這么沒水平的辦法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北方的倭患現在如何了？’
船家說道：‘諸位也看到了，現在正是南風正順的時候，可是廣州往北的船有幾條？根本看不到，大部分也是最多到明州之類的地方，再往北就沒有人敢去了，那里現在可謂是倭人的天下，去那里做生意，跟找死沒有兩樣！’
‘不對啊，我記得三年前倭寇在北方作亂的時候，朝廷就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平亂，怎么，難道他們沒有打敗倭人嗎？’
船家道：‘打是打了，倭人也跑了，可是大海茫茫倭人船乘了就跑，哪里殺得完，朝廷也不可能把兵力一直放在北方，南方不是還在打仗，這一天天的，咱們生意的日子難過喲！’
‘朝廷是怎么下這個海禁政策的？’
梁川聽到這個政策，心就涼了一半，原來歷史提前了這么久。統治者一樣那么沒水平，想的凈是這些餿主意！
船家不禁多看了梁川一行人幾眼，反正也沒事，便把梁川一行人請到了船艙當中，拿出了一些梅干果點招待幾位。
海上能吃梅干可不是吃著玩的，這種干果就是海員們補充維生素的來源！干貨在海上便于保存，也是勞動人民智慧的體現！
‘一開始我們被強上的海盜搶了以后，上岸就報官，可是官府不僅不管，還罵我們無商不奸，這是報應！’
船家越說越氣道：‘狗娘養的，要是沒有我們這些路商的，他們這些狗官有錢發餉銀？’
眾人哈哈一笑道：‘罵得好！’
雖然梁川身邊這些人跟著梁川與官府經常打交道，但是他們之前都是或多或少跟官府有過節的人，尉遲兩兄弟是黑社區，耶律重光是奸細，都是朝廷重點打擊的對象，所以對朝廷一點好感也沒有！
梁川卻不這樣想，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難度，按大宋的體制，更是以文制武，地方上的文官當權，武人的能力弱得可憐！他們倒是想去打倭人建功立業，可是餉誰來發，兵誰來給，還有戰船裝備一系列的問題！
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員能協調解決的！
這些商人去報官，最多就是找到縣一級的官員報案，這些縣官連自己轄區的強盜都打不跑，手下要是有幾個衙役已經算是人馬雄壯，兵的話基本沒有！還指望他們下海去打倭寇，那是癡人說夢！
‘倒是清源港這里比較靠譜，他們有自己的船隊，以前只要我們跟他們報告倭人的行蹤，他們二話不說，也不需要什么好處，馬上就出海來了這些倭寇！’
‘不過后來好像朝廷有意打壓，清源港的船也不怎么看得到了，像是失蹤了一樣，沒有他們的保護，商人就要正面面對倭寇，我們哪里有那個實力去跟倭人打，除了一些大戶，其他人都是見到倭人就跑，生意倒是其次，命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個問題梁川倒是自己要重視起來了！
港口是他的命根子，要是朝廷不讓他們跑船，這些財神爺就不可能再來清源港！那怎么還能再有收入？
自己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要養活的人那么多，這錢說沒就沒了，總不能自己帶著這么多人上街去要飯吧！
趙禎這小子這么干，是要失去民心的！
船家說的話肯定只是片面之詞，具體朝廷是什么政策，有機會得跟夏竦問一問。
這么多年了，不知道夏竦還肯不肯認自己這個鄉野村夫！
當官的人都會變，大部分的人都是變得高冷孤傲，官與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階級，一個天一個地！
海禁政策要是在宋朝出現，那大宋也差不多可以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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