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長孫無忌真的改變了主意，覺得商賈是一件好事。
他內心里的想法一直都沒有改變，哪怕他已經感受到了時代潮流的涌動，但那些內心里根深蒂固的東西不是一時半載，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夠輕易改變的。
他需要去一步步的去嘗試，一步步的去觀察，才能夠在心里做出來一個最真切的判斷。
哪怕這種苗頭很大，甚至都可以說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自己那幾個兒子是指望不上的，讓他們去做這些事情，最后試出來的結果多半也就是不行。
而且堂堂長孫家的兒子怎么能夠去做這種事情，現在長孫家握有的資源太多了，稍有出格，長孫無忌都擔驚受怕，生怕引起李世民，或者是朝堂上其他大臣們的忌憚。
現在一個新的賽道出來了，你長孫家就這么迫不及待的參與進來，莫不是還想把長孫家做得更大？
你長孫家已經是大唐全世家里，權勢最大的一個世家了，還想做大，難不成想做的比皇室都更大。
長孫無忌是沒這樣野心的。
可眼睜睜看著一個發展起來，能夠掀起時代浪潮的新賽道，而不去觸碰這種事情，長孫無忌也做不來，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這么好的東西離自己遠去，是個人都忍不住。
幸好自己還是有個女兒。
有本事、有能力、有想法，這個時候他倒是慶幸她是個女兒身了，如果是男兒身的話，還真不好讓他去做這種敏感的事情。
反正一個女兒家，也不能撐得起一整個家族。
要是有人心懷不滿，那自己就可以推脫到自家女兒，羨慕鄭麗婉，也想做個出人頭地的女性。
總不能…
身為父母的，還攔著不讓孩子有出息吧？
長孫溋點頭，開口：“女兒是想開一家牧場，經營一些肉食販賣的事。”
長孫無忌一挑眉，有些驚訝，甚至都顧不上遮掩自己臉上的表情：“你怎么會產生出來這樣的念頭？”
他是真的沒想到。
這種事情的畫風，和自己女兒平日里的表現，有著太大的天差地別。
好好的一個平日里，在家舞文弄墨、詩書達理、溫柔乖巧的小姑娘，怎會想起屠夫那種血腥殘暴的勾當。
難道說，其實我家女兒，骨子里是有這種血統的？
“父親有所不知，女兒這是往東西兩市，跑了好多趟之后，才想出來的一個法子。”長孫溋一揚腦袋，掐著腰，理直氣壯，“父親，女兒斗膽問您一個問題，您可知為什么大唐超市，能夠如此獲得百姓們的青睞？”
長孫無忌回道：“無非就是貨品稀奇，很多東西都是連我們這種人都沒有見過的。”
“連我們都趨之若鶩，那些普通百姓豈不也是趨之若鶩。”
長孫溋搖頭：“超市里的東西雖然說稀奇，但也不至于讓百姓們能夠這么喜歡。”
“女兒一直琢磨著，然后琢磨出來一個答案。”
長孫無忌一挑眉。
很好…
這幸好是女兒，反駁了自己的說法，如果是兒子的話，那自己現在差不多就該一棒子抽過去了。
“是質量。”長孫溋眼里發光，握緊拳頭，有些興奮，“父親您難道就沒有發現嗎？大唐超市賣出來的每一樣貨物中的每一個個體，它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
長孫無忌一愣。
“就比如說辣條。”長孫溋接著說了下去，“每一袋的口味都是一樣的，每一袋里面的根數也都是一樣的，甚至于它們的大小粗細都是完全相同。”
“父親，您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意味著百姓們到大唐超市里去買東西，他們不需要挑挑揀揀，他們只需要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離開。”
“最為顯著的就是暖水壺了。”
“許萬年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東西，暖水壺甚至質量出現了問題，都能夠到大唐超市去免費退換。”
長孫無忌贊同地點了點頭。
好像…
的確是這么一個道理，自己女兒不說，都沒有留心到這么一件事情，仔細一想，這還真是可怕。
做好一樣東西也不難，難的是樣樣東西都做好。
更難的是做出來一樣東西之后，往后的所有東西樣樣都做的跟第一件一模一樣。
長孫溋深吸了口氣，壓抑住自己的興奮之意：“女兒是不知道，許萬年究竟怎么做到這回事的。”
“這段時日我在自己的屋里抄了幾遍字帖，可也沒有哪兩遍的字帖能夠寫得那么一樣。”
“只能說許萬年，這是神乎其技了。”
“不過……”
“女兒雖然做不到許萬年那種程度，腦子里多少還是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說著，她輕輕一拍桌子：“不管對于什么樣的人而言，吃穿渡行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尤其是吃。”
“人可以無衣，但不可以無食。”
“吃飽肚子是天底下最大的頭等事。”
“現在托許萬年的福，長安城里的百姓們是越來越富裕了，既然富裕了，那么就會有其他的追求，比如說吃那就渴望能吃到更好的東西，比如說頓頓吃肉。”
“可肉這東西，也是分干凈和不干凈的。”
“那些養的好的羊肉，豬肉干干凈凈，看上去條理清晰，肥肉相間也沒有什么長蟲。”
“可這樣的肉食是少的，女兒這幾天東西兩市，看了一圈能賣得出這種品質的肉寥寥無幾，大多數都看起來不怎么干凈，有些是囤了好幾天的肉，都泛著一股酸臭味了。”
“大唐百姓變富裕了，又怎么能夠只吃這種肉呢？”
“所以女兒就打算弄一個牧場，專門用來養豬、養羊，找到一個合適的養殖方法，這樣弄出來的肉它干凈不說，說不定還能再便宜一點。”
“只要能夠保證質量保證出肉的數量，那么百姓自然就會只選擇從我這買肉，而很少從別人那買肉的。”
說完這一大段的話。
長孫溋抬起頭，眼神熱烈地看著自己父親：“父親，女兒的想法雖是唐突了點，但女兒是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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