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長孫皇后這番話,柳白略微有些意外。
君權神授這句話,完全是忽悠老百姓的。
哪怕在官場上廝混過兩三天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權威,來自于軍權和政權。
相比之下,什么折辱皇家威嚴,藐視皇帝之類的罪名,算不得什么大問題。
只要沒有觸及到軍權和政權,任何一位皇帝,都是可以忍受的。
事實上,想要當一個合格的皇帝,最需要做的,就是忍耐。
就如貞觀年的名臣們。
上到三省,下到地方,得罪李二的人,多了去了!
可到頭來,皇帝又有幾次真生氣?
侯君集若非動了軍權,也不至于死得很難看。
長孫無忌若非動了政權,也不會被逼著去環游世界。
換言之,能讓皇帝如此動怒的,也只有這兩件事。
而虎符和三省的編制...
說大,這兩件事并不算太大。
虎符早就沒有多少實際上的意義了,偽造一屋子,也指使不動幾個人。
同樣,三省內有編制的人,沒有上千,也有九百九。
光門下一省,需要派駐到各個衙門,以及大唐諸道的官員,就有不下三百之數。
按理說,各折沖府負責監軍的司馬,都受到門下省的管轄。
這么多的編制,某些高官塞進幾個自家的后輩,亦或是拿來送送人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如此看來,情況就比較明顯了。
偽造虎符的人,目的就是想動軍權!
同樣,往三省塞的人里,多半沒干什么人事,而且位置都比較重要。
想明白這些,柳白反倒松了一口氣。
他這輩子可沒有多少忠君護主想法。
若是在一片空地上,只有柳白和李二兩人,對面來了一大群殺手,柳白當然是二話不說,撒腿就跑。
這些年來,幫著李二干了不少活,圖的無非就是安定。
只有安定,才符合柳家的發展道路。
再好的朋友,也要區分你我。
命這種東西,借出去,也沒法要回來...
說白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柳白又不姓李。
長孫皇后本以為,解釋清楚之后,柳白會提出什么意見。
再不濟,也要幫著皇帝分分憂,解解難。
可等了半天,這廝竟然什么都不說?
長孫皇后頗為不滿的看了柳白一眼。
“柳公子,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柳白一愣。
“我的行事作風?”
長孫皇后嘆了一口氣,道:“本宮以為,你與陛下,是很好的朋友...”
堂堂皇后,甩開面子說這么軟的話,已經相當難得了。
柳白搖了搖頭,道:“娘娘,您以為您在第五層,實際您連第二層都沒能上去。”
說完,柳白又喃喃道:“這一波,陛下在大氣層啊...”
長孫皇后不明白柳白說的什么意思,露出幾分探尋的表情。
柳白卻是又不說話了。
一向溫婉賢淑的皇后娘娘,此刻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她恨不得一棒子把柳白敲死。
話總說一半,是要把人逼死嗎?
柳白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信步朝下邊走去。
“柳某頭一次來后宮,隨便溜達溜達,別派人跟著我。”
說完,他就走了。
長孫皇后咬牙切齒的說道:“后宮重地,外臣豈可輕慢?!”
她終究還是沒有阻攔柳白。
一來,就算皇帝知道了,八成也不會怪罪柳白。
為了這么點小事,得罪財神爺,實在是不劃算。
二來,總傳說這偌大的后宮之中,藏著佳麗三千,可對人家柳白,估計沒有什么吸引力。
她對身旁的老嬤嬤道:“傳旨后宮眾嬪妃,遇柳白避之!”
...
能隨便在皇帝的后宮溜達,柳白估計也是幾百年來獨一份了。
大唐人口千千萬,也就當年的長孫無忌,能進宮瞧瞧他妹子。
就這,還需要提前稟報,到了后宮不能隨意走動。
后邊還跟著一大群人監視。
宣薇殿左右的含涼殿和蓬萊殿。
北邊可以望得見太液池,南邊不遠處就是望仙臺。
一路走到太液池邊上,總共沒看見幾個人。
柳白就知道,肯定是皇后提前打過招呼了。
“瞎操心...”
柳白嘟嘟囔囔的往前走。
偶爾停下來,跟相熟的太監,聊上幾句。
有些人意淫,說什么再后宮能碰見某些嬪妃洗澡。
純屬扯淡!
在大唐,沐浴是一件很鄭重,也很嚴肅的事情。
大白天,在屋子里洗澡,還不關窗戶,那是多腦殘的人,才會干出來的事?
整個后宮,專門供皇帝和后宮嬪妃洗澡的殿宇,就有不下四座。
連太監宮女,都在掖庭局有專門洗澡用的屋子。
有些講究的嬪妃,甚至會在自己的寢宮,專門建造一座專門用來洗澡的殿閣。
一聲‘娘娘沐浴’,起碼會調動百八十號人。
這是隨隨便便就能看見的?
跑到后宮轉悠轉悠,只是單純的滿足一下好奇心罷了。
以前,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總聽柳婉兒和柳蓉兒說,后宮是如何如何漂亮,陳設是如何如何的華麗。
親眼一見才知道,其中的夸張成分太大了...
為了防止有人通過水道潛入宮中,太液池早就成了死水池子。
從南往北看,風光倒是不錯。
正中央的蓬萊山和太液亭,修得著實講究。
可繞過一圈,從北往南看,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池子北岸的草木枯黃,地面坑坑洼洼。
幾艘早就朽了的破船,晃晃悠悠的在岸邊飄蕩。
這要是晚上,肯定沒幾個人敢過來。
怪不得李二死活都要新修一座大明宮,原來這座大興宮,只是樣子貨。
經不起仔細看...
過了太液池,就是含冰殿了。
柳白一眼就看見,陰妃正在拎著個小小的花鋤,在含冰殿外的花圃里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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