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大魏暴君 > 第319章 思想的種子
  會議結束,眾人散去,張華、諸葛靚忙著收拾文書,本該起身離開的曹芳動了一下,卻沒起身。

  他很累,累得不想動。

  不僅身體累,心更累。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對勾心斗角本能的厭惡。

  感覺到皇后甄瑜和虞太后聯手設計了他之后,他心里便有了芥蒂。他理智上能理解她們的做法,感情上卻無法接受,尤其是后者。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是這一段時間以來,他一直是將虞太后真當母后看的,并不僅僅是利益關系。如果虞太后直接對他提出這個請求,他絕不會拒絕。

  現在虞太后卻和甄瑜聯手玩了這么一招,還幾乎是逼著他當眾承認了這個剛剛發出第一聲啼哭的孩子的特殊地位,讓他大受冒犯。

  這兩天,他以軍務繁忙為由,既沒去看望虞太后,也沒有看望孩子。

  他只想一個人待著。

  見曹芳坐著不動,諸葛靚意識到了不對勁,悄悄扯了扯張華。

  張華轉頭一看,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陛下?”

  曹芳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張華將信將疑。

  天子這副神情,他怎么可能相信他沒事。

  不過他只當是曹芳思念皇后,不知道曹芳心里的真實想法。

  見張華不肯信,曹芳強打精神,坐了起來,指了指案上剛剛討論問題時用的地圖。

  “之前運糧方便,有了輕忽之心,以為不過如此。現在才知道淮水有多重要,而鄧艾的屯田方案又多及時。若非如此,東南的戰事絕不會如此順利。”

  張華看了一眼地圖。“鄧艾的提議固然重要,若無司馬懿付諸實踐,也只是一張廢紙罷了。”

  曹芳眼神微閃,點了點頭,隨即又添了一句。“關中也是如此。”

  張華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為司馬懿說公道話是需要勇氣的。

  但天子不僅同意了他的看法,還表示關中屯田也是司馬懿的功勞,超出了他的預期。

  由此可見,天子雖然痛恨司馬懿,但功過分明,并沒有抹殺司馬懿功勞的想法。

  “陛下不親征,其實有得有失。”張華輕松了許多。“豫州豪強侵占屯田的事還沒查完,陛下用兵西北,他們必然會趁勢要挾。現在由平北將軍率部增援,陛下坐鎮京師,可以繼續追查此事。”

  曹芳心中一動,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他忽然有點明白鐘會為什么那么積極的支持他親征了。

  只要他本人不在豫州,不管派誰來查這件事,豫州世家都有辦法推卸責任,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侵占屯田的事固然要查,但那只是止損,不是創造。”

  張華歪著頭,有些不解的打量著曹芳。

  曹芳笑笑,來了興趣,招手示意諸葛靚也過來坐。

  諸葛靚的身份是童子郎,興趣方向卻是軍械制造,今天是來參與會議,見張華一個人收拾,才主動幫忙的。見天子和張華說話,他一開始還想著是不是該回避,見天子讓他一起坐,更加手足無措。

  張華卻早就習慣了,將諸葛靚拉了過來,按在座位上。

  他很喜歡諸葛靚,希望諸葛靚將來的成就不止于軍械研究那樣的實學。

  “有一位哲人說過,發展是硬道理。”曹芳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冷茶。“國也好,家也罷,都有一個基礎性的問題,如何滿足越來越多的需求。要解決問題,提倡氣節、道德當然是必要的,但遠遠不夠。就算人人皆圣賢,固有的利益就那么多,而人口卻在不斷的增加。換句話說,每個人能得到的利益一直在減少,生活水平也會不斷下降。想維持長治久安,終究是一場夢。”

  “要解決這個問題,唯有發展,創造出更多的財富,更多的利益,讓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好處。”

  “什么能創造財富?”曹芳放下杯子,扳著手指。“無非三樣,人,地,財。這三者之中,人又是最重要的。沒有人,地是死地,只會長草。財是死財,黃金和土塊無異。有了人,這些才能活起來……”

  曹芳口吐蓮花,將自己那點粗淺的政治經濟學理論改頭換面,灌輸給張華、諸葛靚,并著重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

  這兩人都是極聰明的年輕人,世界觀尚未真正成型,還有塑造的機會。

  一旦這些觀點被他們消化吸引,并且融入血液,以后就很難有人再帶偏他們了。

  真正能打動人心的,其實并不是什么看起來高大上的理論。

  越是花里糊哨,專業名詞滿天飛的理論,越經不起推敲。

  反而是那些看起來非常簡單,非常樸實的理論,有著持久的吸引力。

  大道至簡,在哪一個行業都不會錯。

  張華、諸葛靚很快就被曹芳的理論吸引住了。

  作為從小就接受儒學教育的少年天才,他們當然不是什么小白鼠,隨便曹芳說些什么,他們都能接受。可是也正因為他們有一定的思辨能力,才能理解曹芳這個看似大白話的高明之處。

  在他們看來,曹芳的理論不僅不違背儒家理論,反而是補上了儒家理論的一個短板。

  或者說,是強化了儒家理論中之前不為人重視的基礎。

  儒家是入世的學說。因為出現在禮崩樂壞的春秋之末,出于救世的需要,格外強調禮法。而要推行禮法,前提就是要使各方的利益平衡,所以對廉潔、等級之類的非常重視,對如何生產、創造反而關注不夠。

  甚至可能說,負責生產創造財富的庶人以及奴隸根本不在儒家的關注之列。

  簡單的說,就是儒家高度重視財富分配,卻忽視了財富的創造,對生產力的提升缺乏必要的關注,甚至反向壓制,以維持穩定。

  如今時代不同了,儒家還恪守那一套理論,并強行將針對以血親為基礎的貴族制度移植到皇權時代,不可避免的出現水土不服。

  漢儒三四百年的修修補補,最終還是沒能成功,只能給玄學讓路。

  但玄學也是個先天不足的怪胎,承擔不起這個重任。

  后來的理學同樣如此。

  這里面的原因很復雜,也不是曹芳能講清楚的。他要做的,就是借殼生蛋,利用儒家這個殘存的空殼,將他知道的那點經過歷史檢驗的思想精華一點點的填進去,替換掉那些不合時宜的東西。

  他相信,華夏多才俊,并不需要他全知全能,建立一套完美的理論,只要他引導一下方向,種下一顆小小的種子,就有茁壯成長的機會,結出大大的花。

  在這些精華中,首當其沖的甚至不是什么政治經濟學,而是另外四個字。

  實事求是。

  只要有面對現實的勇氣,才有可能打破成規,認識到既有理論的不足,并以實踐來探索新的理論。

  他把這樣的希望,寄托在張華、諸葛靚等人的身上,同時也當作一次試講。

  如果能夠成功,他打算將來也如此教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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