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斗戰神 > 第二十六章 鯽蝦面
  稍待片刻,南平郡碼頭上,一艘平快走舸迅速啟程。

  雖有兩名戰士級船夫,桅桿上仍舊揚起風帆——所謂人力有時窮,僅憑兩名戰士之力,逆流這濤濤清瀾江,要不了多久便會精疲力盡。

  須將戰意之力,與行船技巧兩相配合,才能逆流破浪,在日期之內,行至終點。

  ——

  夜色里,甲板搖晃,快速行進的船體,不時發出些令人心悸的咔咔聲。

  余斗習以為常,就在搖晃不定的船面上,進行揮刀練習。

  刀鋒破空的咻咻聲響,倒是給枯燥的行程添了幾分樂趣——除了輪值的兩名戰士級船夫,船上還有雜役、伙夫、舵手等六人。

  聽到外邊的動靜,都紛紛來看。

  “公子,你只顧揮刀作甚?”內行看門道,外行就是湊個熱鬧,年輕的雜役揚聲問道,“我看你舞了一兩百下,卻沒個變化?”

  也是看余斗年輕,登船時并無官架,這才敢于搭訕。

  “是基本功。”余斗應道,在揮刀之時,盡可能調動全身,“不到抬手見功夫的程度,便斷不得。”

  遠處的中年舵手道:“聽聞大圩國的流風刀宗,門下弟子也要這般苦練,每天都要揮刀多少次來著?”

  余斗并無避諱,呼口氣說:“兩千次!人家是‘東南第一把刀’,我可比不了。”

  清瀾國內,以劍為尊,江湖中人十之八九,皆是佩劍。

  南平郡一代的用刀家族,算起來也就三三兩兩。

  年逾花甲的伙夫靠著船舷,細看余斗的一招一式,稱贊道:“公子刀法,進時刁鉆凌厲,退時四平八穩,少說五六年功夫吧?”

  余斗心里暗笑:五六年功夫?有是有,不過是釣魚——小爺我甩竿時刁鉆凌厲,收竿時四平八穩!

  “老丈謬贊了——”余斗瞧出幾人的揣測之意,機警的道,“小子愚鈍,領悟不得精巧劍術,以前沒少吃家父的板子。無奈之下,才轉修刀法。”

  幾人恍然大悟,便都不再去猜余斗來路——南平郡的幾大世家,哪家都有幾個練刀的小輩,人家已經付了船費,愿說便說。

  否則,還是少些打聽!

  ——

  兩千次揮刀,約摸兩個時辰。

  比起在噬魂山脈里的穿梭走打,今番在船上練習,著實輕松不少。一番練罷,竟只是微微出汗。

  老伙夫眼力非凡,余斗不敢在人前施展刀傀戰技,便反復熟練迅鷹、登云步,再走幾遍碎六合,將那發力手法練得爐火純青。

  實戰時,每快一分,便多一分勝算!

  待他停下來,圍觀之人早已散去,大江之上月明星稀,已至午夜。

  “呼……”余斗吐出一口濁氣,身上熱汗涔涔,他轉頭向南,心里不禁輕喚,“老李,顧大哥,一定保重,我們西平郡見!”

  正有些踟躕,背后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側首看去,果真是嚴雀。

  “練完啦?”嚴雀一直沒敢打攪,本以為他是少年心性,在甲板上練不了多久。

  不料余斗這一練,就是三個多時辰。江上晚風清涼,他卻汗透衣背。胸膛起伏,呼出的氣息,如烈火般熾熱。

  聽到嚴雀的聲音,余斗心里的踟躕眨眼間消散:“不抓緊些,怎么追上?”

  “那可不容易喔!”嚴雀雙手撫在船舷,去看月色下的波濤,“我已觸及瓶頸,只差一步,就是戰驍了。”

  余斗默默點頭:“離家的每一步,都不容易。”

  “啊呀,你千萬別灰心!”嚴雀很有大姐大的風范,鼓勵的拍拍余斗的肩膀,“本小姐還是很看好你噠!”

  余斗莞爾,看向船艙入口:“你先回去休息吧。”

  “哎?”嚴雀的桃花眼撲閃撲閃,“你不會是……還要繼續練吧?”

  余斗拎起甲板上系有繩索的木桶,一面拋下江去,一面玩笑道:“我打算在甲板上沖個澡,你不會想偷看吧?”

  “嘁,無聊!”嚴雀臉上兇巴巴的,薄唇一咧,卻也笑出聲來。

  ——

  次日清早。

  搖晃的船艙里,對鋪狹窄,都僅容一人平躺。

  嚴雀從未在船上過夜,而且船艙之中,還有一名同齡男子,難免翻來覆去。

  這一夜半睡半醒,天色才見光亮,她便盤膝坐起,默念心訣,開始修行。

  說來也怪,明明擁有九星戰鋒的武境,嚴雀散發出來的戰意靈元波動,僅僅和余斗相當,甚至還稍有不如。

  此刻余斗就睡在對鋪,嚴雀的修行,居然沒有將他驚醒。

  直至老伙夫準備好了早餐,在外頭招呼。

  ……

  江上的早餐,常常是自備的炊餅肉脯,不過余斗付出了高昂船費,老伙夫少不得精心準備一番。

  甲板上擺出一張矮桌,桌邊兩張凳子,桌面兩幅碗筷。

  桌上的菜肴,皆是這江中水產。

  蒸好的“白腳蝦”,一只便有一斤半,四只擺了兩盤!

  兩大碗鯽魚湯下的筋道面條,搭配些斑魚片、油菜花,遠遠聞著,便覺鮮美。

  “多謝老丈。”余斗瞅見老伙夫還等在一側,沖他點了點頭。

  老伙夫賠著小心,得了客人滿意,才行禮退去。

  余斗興致勃勃,先端起面條呡了幾口鮮湯,再呲溜一夾面條,頓時將渾身的困倦一掃而空。

  舒坦!

  嚴雀不甚習慣矮凳,坐下來時,還生怕臟了裙擺。

  “快吃,那老丈剛切的斑魚片,過會兒便老。”余斗唇齒細品,碗里的斑魚片脆韌爽滑,火候拿捏得恰好。

  嚴雀嘗了幾口,亦覺口感奇佳,不禁贊道:“真的好吃哎!這面湯魚片,竟比郡城酒樓里的更勝一籌!”

  余斗一臉的理所當然,把面上的魚片、青菜吃盡,便伸手去剝那白腳蝦。

  掰開蝦頭時溢出的湯汁,全都灑入面中。

  蝦頭擱在一邊,余斗揭掉前兩片蝦殼,再兩手并用,捏著蝦尾稍稍用力,便將整塊蝦肉抽出。

  “吃水貨,自然還看水上人!”余斗將蝦肉放在碗中,用筷子輕輕搗碎,再捧起碗時,便不是單純的鯽魚湯面。

  而是更為鮮甜的鯽蝦面!

  嚴雀聽得出神,見余斗吃得滋溜有聲,心里也想一試。

  不過白腳蝦的個頭頗大,她本想效仿余斗的手法,不料掰扯蝦頭時力氣不對,頓時濺開不少湯汁。

  落到碗里的,遠不如灑在余斗臉上的多。

  “傻姑娘……”余斗失笑念聲,拿過嚴雀手里的白腳蝦,擱在自己跟前,卻拿了一只完好無損的,替嚴雀弄好。

  “本小姐才不傻呢……”嚴雀嘴里哼道,聲音卻是弱得很。她捧起大碗,用心品嘗,果真比剛才更有滋味。

  余斗不管許多,三下五除二,將大碗里的蝦面吃盡,卻又留了點湯底。

  只見他捏起嚴雀剝過的白腳蝦,眨眼去了外殼,就蘸著湯底,兩三口吃掉蝦肉,再將面湯喝光。

  結束戰斗!

  “舒服!”

  余斗本還肉疼,昨夜交付的船費十分昂貴。此時得了一口新鮮,倒算值回票價。再看嚴雀吃得津津有味,頓時覺得“些許”開支,早已無關緊要。

  索性替她剝好最后一只白腳蝦,擱進她的碗里。

  “謝啦。”嚴雀眼眉彎彎,笑容甜蜜。一路西行,本以為是萬里苦修,不料竟能碰見余斗。

  而他,也出人意料的溫柔。

  ……

  嚴雀默默吃面,余斗去洗干凈手臉,便在甲板上揮刀。

  樸素的動作,看起來全無招式,但其身姿步法,皆已初窺門徑。倘若再回噬魂山脈沿溪練刀,余斗不會再狼狽摔倒。

  偶然回首,當他發現桌邊的佳人吃完早餐后,并未就此離去,心底更是興奮。

  她,應該是在看我吧?

  余斗心想。

  只是這般懵懂而美好的場景,未能持續多久。

  才揮不到三百次,右舷外的茫茫江面,出現了一個巨大暗影!

  宛如一頭藏在水霧中的龐大異獸,破浪而來,發出惡魔般的轟鳴聲……

  “那是……”余斗心里一緊,隨著巨大暗影的快速迫近,其形貌也逐然顯現——那并非水生異獸,而是高有數丈的鐵甲船!

  船首旗幟飄揚,上面的圖案,分明是清瀾劍標!

  清瀾宗的鐵甲戰船!

  嗖嗖!

  余斗未及反應,破空聲接連傳來,兩名清瀾宗執劍弟子,穩穩落在了甲板上。

  一人冷著臉,看起來有點兒不高興,揚聲喝道:“清瀾宗查船,船上所有人等,皆到甲板接受檢查!”

  另一人睡眼稀松,打著呵欠走向船艙,嘴里發著牢騷:“查查查,指不定前晚上已經逮住了人,查個屁!吶,這二位公子小姐,皆有戰意在身,后頭還有兩名戰士級船夫,一瞧就是趕去望江亭的世家子弟。”

  “余斗敢去望江亭?瘋了吧他……”

  冷臉老哥聞言,哼聲無言。

  他臉上有明顯的黑眼圈,這陣子密集巡查江面,忙活得夠嗆。

  老伙夫聽得動靜,第一個跑出來,一手捏著南平郡碼頭的簽單憑證,一手還攥著個小簍子。

  “大人火眼金睛,小的佩服!”他遞上碼頭單據,又把小簍子塞過去道,“昨夜撿的螃蟹,正好孝敬二位大人。”

  冷臉老哥看眼單據,果真是去望江亭,他目光冷冷,掃向眼前的幾人——除了八名船工,那對年輕的男女,自然是雇主。

  “哪家的子弟,叫什么名字?”冷臉老哥微微低頭,右手撫向左手佩戴的虛戒,靈元引動,取出一張畫像來。

  那線條勾勒出的五官輪廓,赫然便是余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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