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親人的痛苦,或許永遠不可能化解。
余斗能做的,只有讓花仙兒有種“被需要”的感覺,重新開始。
——
喬家堡和九淵城一樣,是座繁華的不夜城。
花仙兒終是伐木世家,又在花語鎮獨立支撐多年,行事頗為老練。
為了避免賣方疑心,三種木材,分別從三個不同商戶采購,還搭配了不少其他木料。沒廢多少工夫,便將余斗需要的食鐵樹、骷髏喬、金剛杉采購足量。
說來好笑,花仙兒看著是個嬌弱女子,與那些老道的商戶砍價時,儼然市井老婦,看得余斗忍俊不禁。
難得的市井氣息,讓他想起了水月城,想起了自家魚市邊,一些面熟的鄰里鄉親。
在無為學院,整日想的都是飛天遁地,也不知再回家鄉時,還能否回到當年模樣?
“萬里歸鄉愈年少……”余斗小聲嘀咕。
花仙兒雖在漫看街景,大部分注意力,都還在余斗身上:“公子,想家了?”
“嗯……”
余斗面色溫馨。
除了想起故鄉的美好,花仙兒軟糯好聽的聲線,也叫人心曠神怡。
“公子夫人呢?”花仙兒的膽子確實大,一碗生燙牛肉吃下去,居然打探起來,“妾身是指……嚴娘子。”
嚴娘子?
這又是個什么古怪稱呼?
余斗想救她,就得給她“陣營感”,臉上嚴肅了幾分:“我跟嚴雀在花露鎮假扮南宮世家的人,騙了喬轍、喬斌。后來她先回學院完成其他任務,我來喬家堡,負責采購木材。”
花仙兒問起嚴雀,本是因為跟余斗假扮夫妻,覺得有失禮數。
但是聽他一說,頓時把那“禮數”忘了大半——
“假扮……”花仙兒驚得呼吸一顫,慌忙低了嗓音,“假扮南宮世家?”
喬家對她而言,已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更何況居于中土,宛如神明的南宮世家!
“南宮世家,是清瀾國背后的靠山。”余斗言明利害,“由于相隔太遠,所以靠喬家中轉——你聽過我的傳聞,我做這些事情,不需要再解釋吧?”
“嗯嗯。”花仙兒想通其中緣由,一時有些興奮。
依靠余斗,似乎可以繼續向喬家復仇!
可是她那點心思,豈能瞞得過余斗?
……
回了旅店房間,余斗放下滿身疲憊,漸漸松懈。挑明了道:“還想報復喬家?”
“公子,我……”花仙兒被當場識破,一時有些慌亂。
余斗卻未責怪,而是輕輕道:“想報復喬家,就安心跟著我。我替你找個好老師,你務必努力修行。日后對付喬家時,也好有用武之地。”
“好!”花仙兒當場答應下來,暗淡許久的眸子,終于有了光亮!
余斗心里卻是默嘆:雖然替她殺了兩個喬家戰驍,但是喪親之痛,豈能就此罷休?不手刃幾個喬家惡徒,花仙兒不會善罷甘休。
他也不管許多,自已困倦之極,就往窗下臥榻一躺,踢掉鞋子,將寬大的黑色斗篷蓋在身上。
嘴里嘟囔著:“睡到自然醒。”
花仙兒本想讓他睡床,自己去臥榻,猶豫小會兒的功夫,卻發現余斗已經睡著了。
“唉……”
她心里輕嘆,旋即自去卸了首飾,對著鏡子褪下華服,看著自己相對樸素的內衫,一時五味雜陳。
早先幾次摔在林地,內衫早已臟了。剛才又吃了微辣的生燙牛肉、花腸粉,出了些香汗。花仙兒于是將余斗買回來的所有衣物收進虛戒,自去洗浴。
洗去身上的泥垢,洗去困擾心頭的死志。
洗去對余斗的懷疑,洗去……少女時期的怯懦!
水聲嘩嘩,熱氣升騰。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門才被拉開。
花仙兒用寬大的浴巾掩住曼妙身軀,略顯憔悴的臉上,浮現出決然之色:“現在開始,我活著,就是為了向喬家復仇!”
——
次日,下午。
喬家堡南側密林,嗖的沖出一個人影。
這是一個佩劍的魁梧男子,他不走大道,選擇直穿林地,顯然有十萬火急的要事!
佩劍男子風塵仆仆,眼里滿是血絲,已不知多久沒有休息。
說來奇怪,待他靠近喬家堡范圍,見了人聲,卻又放慢了腳步。
行走間自顧打理,沒幾步的功夫,便整理好了衣衫發冠。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門,就連布滿血絲的雙眼,也變得清澈透亮!
裝扮一番后,佩劍男子又才大步流星,向著喬家堡中心的巍峨城堡走去!
此人,正是從三千里外花露鎮,疾速趕回的喬斌!
從出發到現在,還不到兩天!
非是戰靈級別的強者,或是玉品以上擅長奔跑且耐力不俗的異獸,根本沒有這等腳力!
……
喬家堡大道上,人來人往,極為熱鬧。
販夫走卒、江湖行走,比比皆是。
他取出水囊,喝了口清水,整理一番思路——喬轍密信的內容,他自然知曉。待會兒見了家主、大長老,怕是要引發滔天巨浪!
畢竟,大長老喬揚天,乃是南宮世家的忠實擁躉。
想讓他選擇袖手旁觀,恐怕……
“呼……”喬斌心系家族安危,顧不得許多。眼看靠近自家城堡,甚至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稍顯驚訝的與自己招呼。
他堅定了想法,正要加快腳步。
“咦?這不是喬斌長老?”又是一個驚訝的聲音,迎面而來。
喬斌聽著聲音年輕,卻不是自家大公子。當時無心應付,目光只看十來丈外的城堡大門。輕一揮手,算是招呼,亦是讓對方讓開道路。
那年輕人低頭躬身,似是行禮,也確實往側邊讓開一步。
可是,就在兩身相錯的剎那,一道雪亮的刀光,倏然從那年輕人的手里躥出,直直插入喬斌的側肋!
“咳……咳……”喬斌極端疲憊,加上自家城堡近在眼前,怎么也不會料到,會有人敢在這個位置對自己痛下殺手!
猝不及防之下,竟被突如其來的一刀,直接刺穿了心肺!
“喝!”喬斌劇痛之下,猛的爆出戰魂,開啟戰魂甲,試圖卡住對方的兵器。怎料年輕人出刀即收,不留半分機會!
“我道花露鎮的喬家戰靈怎么少了一人,果真是回來報信!”刺殺喬斌的年輕人,正是余斗!
他面色冰冷,盛氣凌人,和前幾日在花露鎮時一模一樣。
“是……是你!”喬斌原本想要拼死拉個墊背的,可是看到余斗的臉,他只能呆在原地,任由心血流淌,生機消逝……
南宮公子,他可不敢動!
動了這小子一根手指頭,怕是要陪上整個喬家!
“還是我的兩個姐姐聰明,呵呵。”余斗絲毫不懼圍上來的喬家人,愣愣笑聲之后,當眾展出一對血紅色的戰魂翼,呼的一聲,直沖天際!
恰在此刻,喬家城堡內,傳來一道渾厚的喝聲:“何方豎子,敢在我喬家堡行兇殺人!”
聲出時,有一道極為強勁的氣勢轟然灑出,一道黑線“咻”的從城堡之內掠出,直追天際!
喬斌面無血色,連忙用上全身氣勁,仰頭疾喝:“大長老莫追,他是……南宮家的!”
“……”
躥空的黑線速度恐怖至極,明明落后余斗多達百丈,只用了不到一息,便幾乎追上!
眼看當場就要擒下兇手,卻聽見了喬斌之言,令喬家大長老喬揚天,頓時愣在了半空……
余斗直飛向北,心里捏著把漢,聽到背后傳來下落的聲響,竟然膽大的放慢了速度,看見喬揚天果真落在了喬斌身側。
他居高臨下,驕狂大笑三聲,旋即向北疾飛,在高空之中,留下一道扎眼的紅云。
而在余斗揚長而去之后,即將咽氣的喬斌,硬撐著將喬轍親筆寫下的密信,遞到了喬揚天手上,說出一句:“家族已到存亡關頭,還請大長老……斟酌!”
語罷,一代戰靈強者喬斌,氣絕身亡。
“此人實力,不在朱成之下,可惜了……”
余斗向北飛出數十里,心里莫不感嘆。喬斌疾走三千里送信,還真不一定是敵人,然而大勢所趨,若不殺他,不借他的嘴,說出“南宮”二字。
這局,便不完整!
覷得晴空如洗、無人追擊,背后戰魂翼顏色一變,從梅紅色,轉為剔透的雪白。
他一個扭身,疾沖向下,快速沒入樹冠之中。
……
當天入夜,喬家堡某處精致客棧。
一個風塵仆仆的客人從外而來,店家卻并未阻攔。
那客人直上三層,逃出房卡,直接打開了一個套間。
唰,咔。
人進了屋子,幾乎沒有發出多大聲響。
只是屋里的美麗花仙兒苦等了三個時辰,聽到動靜時,早迎了出來。
欣喜喚聲:“公子!”
回到房間里的客人,正是余斗!
他沒來得及更換行裝,瞧著外頭正熱鬧,一把抓住花仙兒的手腕:“走,吃晚餐去。”
花仙兒被他拽出門,當時并未多想。
不料出了客棧,余斗取徑向南,混著人群密集處,漸漸離了喬家堡。
“公子?”花仙兒不解。
“……”余斗一言不發,硬拉著花仙兒的手,直往幽林茂密處跑去——在旁人看來,估摸就是一對夜里幽會的小情侶。
余斗走入深林,避開了人們視野。
猜到花仙兒也沒吃晚飯,便取出些干糧清水,遞給她,道:“盡快吃飽,我們連夜趕回九淵峽谷!”
“唔,好!”花仙兒總算醒悟過來。
此時細想,在喬家城堡面前,當街刺殺一名喬家戰靈強者,又險些被喬揚天所擒……這一切,已經是鬼門關前浪了一回!
不能再有其他行動了。
余斗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安慰道:“放心,機會有的是——另外,再告訴你個秘密。”
花仙兒眨了眨眼,目透問詢。
“喬家大公子、二公子勢同水火,碰巧……”余斗賊賊一笑,“勢單力薄的喬二公子,是我學長。”
“你!”花仙兒的眼睛本來就大,聞言吃了一驚,瞪得更大了,“你說服了喬家二公子?”
余斗三言兩語間,已經解決了晚餐,當即展開墨黑色的戰魂翼,半蹲了身子道:“花小姐,快上來,我不介意你在我背上吃晚餐。”
“戰魂翼……”
花仙兒下午已經見到余斗施展此等神技,但是相隔較遠。此刻戰魂翼近在眼前,一時驚得癡了。
整個幽林地區,戰豪三三兩兩,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許多幽林的百姓,終其一世也見不到一次戰魂翼。
“別磨蹭,上來。”余斗可不慣著,喬家城堡里還杵著個戰豪呢。殺了人家的戰靈高手,必須抓緊跑路!
花仙兒回過神來,這才動作小心的伏到余斗被上,壓根沒敢緊貼。
“唉……”余斗白眼一翻,嘴里道聲“得罪”,再把上身前傾,雙手圈住花仙兒的一雙玉腿,往自個兒背上一兜。
先是往上猛的升起,強烈的超重感,讓花仙兒驚呼出聲。慌亂間摟住余斗的脖子,緊緊貼住了后背。
眼看“姿勢”安全,余斗這才驟然提速,就藏在樹冠之下,向南疾飛!
……
兩天后,九淵峽谷,無為學院東北段。
這里幾乎終年覆雪,往日除了苦修的學生,人跡罕至。
但是元宵過后,九淵峽谷東北段變得熱鬧起來。
因為學院發布了一個乙等任務——尋找因地質活動,出現的九淵炎泉。
這個任務的額外獎勵很少,不過其被領取的次數,卻是甲、乙、丙三等任務之最。原因無他——找到九淵炎泉的學生,可自行享用,立即入泉修行,直到炎泉枯竭為止!
已經有主的炎泉,受學院導師保護,不得入侵,更不得強占!
故而這片區域,隔不多遠,就會立著一頂冒著熱氣的“帳篷”。那意味著一口已被發現的九淵炎泉,里邊有人修行。
九淵炎泉并不難尋,但是數量有限,正所謂先到先得。
如此一來,武境越高的學生,腳程自然越快,將百八十里內的九淵炎泉占了個干凈。
而那些武境稍弱的,則只能苦巴巴的繼續向東北搜尋。
“余大哥也真是,也不先打聽清楚,這任務是以單人計算。”穆沙苦著臉,已經走得腳脖子發酸,對身側的紅藥吐槽道,“害我們又跑一趟,重新領一次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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