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斗戰神 > 第四百二十七章 鶴山之玉
  嚴飛龍的來歷,余斗大概知曉。

  “天門之戰”結束后,龍族被趕下皇座,僅剩零星血脈,在斗戰神大陸茍延殘喘。

  嚴飛龍之父流落到噬魂山脈南側,與西荒國境內的一名女子結合,又轉眼將其拋棄,僅留下兩根“遁龍樁”。

  女子生下嚴飛龍,天降異兆,因為嚴飛龍異乎尋常,被鄉里視作異類。

  他們尋了個機會支開嚴飛龍生母,用遁龍樁,將年幼的嚴飛龍鎖入噬魂山深處……

  嚴澤、余化恰好在噬魂山脈南麓探險,發現了被困深山的嚴飛龍。

  哥倆拔起遁龍樁,嚴飛龍由此獲救,并被嚴澤收入門下。

  ……

  而鶴山宗的由來,余斗曾聽老李說起。

  嚴雀祖父,本是中世界的一名戰士,因著夢魘之亂,一路追殺“岷山余孽”,來到東南大陸。

  后來看清事件真相,便心灰意冷。

  在東南大陸燃起戰火,三國爭霸之時,他建立鶴山宗,護佑一方。

  ——

  嘩——咔。

  在余斗的命令下,流云苑的侍女將觀云樓關閉——在觀云樓一層,有兩處侍女居所,倒是不用擔心內外阻隔。

  余斗飲了不少酒,和嚴雀分開沐浴。

  雖在上下層,卻保持著細碎、清晰的靈元傳音。

  “一直未曾提到,我祖父的來歷。”嚴雀自知隱瞞不下,索性就著機會,向余斗緩緩訴說,“他可不是普通的中土散人戰士,他其實……和戴牧白、江洲、烈擎云一樣,來自九典七絕!”

  余斗驀的怔住,心思疾轉。

  九大護典家族,根據“風林火山陰陽震御異”的順序,依次是:徐、葉、烈、岳、南宮、諸葛、穆、李、杜。

  李杜兩家,六十年前慘遭滅族,余者寥寥。九典不復存在,僅余七典,與傳承更為久遠的七絕并立。

  七絕所指,為“書琴舞義”、“謀刀劍”。

  書絕:江家。

  琴絕:王家。

  舞絕:楊家。

  義絕:武家。

  ……

  謀絕:戴家。

  刀訣:柳家。

  ……

  “所以……”余斗仰起頭,讓淋下的熱水撲在臉上,用以掩蓋本就存在的窒息,“雀兒你的祖父,來自劍絕:嚴家!”

  嚴雀方才說“沒有退路”,或許就是這個緣由。

  但是其中,必然存在著某種原因,才會致使“沒有退路”的局面。

  “嗯……”

  事到如今,嚴雀再無隱瞞,但她語調苦澀,透著些難以置信:“我爺爺的目的,其實和我們一樣。”

  余斗又是一驚:“他想揭露岷山血戰的真相?”

  “嗯。”嚴雀淺聲應道,卻又透著愧疚,“可是他和我爹,都有不同程度的私心。也是進入中土世界,知曉斗戰神殿不再穩固,我才逐漸看透。”

  她這么一說,余斗就全明白了。

  “得……”他樂呵發笑,“我岳父要替鶴山宗謀東南大陸,咱爺爺要替嚴家謀中土世界?話說雀兒,咱爺爺現在什么武境?”

  鶴山宗的老宗主,說來有些神秘。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便有傳聞,說他在修行之時走火入魔,不幸隕落。其子嚴澤,亦是早早接管宗門。

  此時看來,那是老宗主的一個障眼法。

  “我也不知。”嚴雀氣息微嘆,“但從我爹的一些言語推斷,應當不遜清瀾劍仙,甚至……猶有勝之。”

  “……”余斗感慨萬千,感覺肩上的擔子又重了數倍。

  當下無可奈何,只好笑聲以對:“雀兒,那太好了——至少說明咱爺爺手里,一定攥著斗戰神殿的把柄!”

  “應該是……”嚴雀知道的,也僅是這些了。

  此時說與他聽,渾身也松懈下來:“所以,我才著急讓你答應玄清——所謂制衡,必須實力相當。”

  “玄清身后是西荒鬼王,憑著鬼王前輩的實力,足以讓東南大陸任何戰魁強者心生忌憚……”

  “原來如此。”余斗總算知曉所有來龍去脈,想到嚴雀默默忍受的煎熬,不由心疼,“雀兒——”

  他憐惜輕喚,又不想繼續討論,轉而道:“雀兒,這幾日弈城有‘賽紙鳶’,我們……”

  嘩—嘩—咔。

  噔噔噔蹬……

  蹬噔噔蹬……

  話沒說完,余斗聽見浴室側拉門的開啟、關閉。

  接著,樓梯上傳來均勻、輕盈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推開了浴室外側的門——觀云樓的浴室干濕分離,玻璃隔斷上滿是霧氣,只能模糊看見一個高挑婀娜的身影。

  這樣的距離,很曖昧,讓人不由悸動。

  年初出海,在顧家的鳥船上,余斗就曾有過類似的經歷。

  那時的雀兒,還對自己頗為嚴格。

  ——

  嘩……

  ——

  外側洗漱臺的水龍頭被打開,傳來刷牙的窸窣響動。

  “六十多年前……”嚴雀一邊洗漱,一邊繼續傳音,“爺爺還是你我這般年紀,武境還不如你我。至于掌握了什么把柄,讓他敢于如此謀劃,還需回到鶴山當面問知。”

  余斗愣了愣,旋即咂摸一聲道:“嘿嘿,到時候,我得給他老人家磕一個。”

  一門之隔的嚴雀刷了牙,又仔細的洗臉,蹙眉嘆道:“你跟我爹還有爺爺,見面不打起來,本小姐便安心嘍。”

  “……”

  余斗臉頰抽搐,苦笑不已。

  打老丈人,打老丈人他爹?

  這事兒一說就很玄幻,很刺激!

  不過恢復理智,還是將那刺激的畫面拋諸腦后,鄭重道:“十月廿四就在眼前,嚴老宗主總要來水月城吃酒。到時候,便什么都清楚了。”

  門外,傳來嚴雀“嗯”的淺笑。

  她靈元御力,用清水洗去臉上的泡沫,本就水潤剔透的肌膚,瑩瑩有光,就像光滑細膩的美玉。

  “請柬名錄,都整理清楚了?”嚴雀輕細完畢,就側過身去,目之所見,同樣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高大、陽剛,身軀輪廓,透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分明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漢,洗澡的動作卻還傻乎乎的,像個愛玩的孩子,讓她忍俊不禁,嘴角上揚。

  “嗯……”

  余斗洗掉酒氣,關了水閥,用浴巾擦拭身體,一邊答道:“玉荊國這邊,龍丞相、李國師、樹國師、古國師,還有戴大哥、周大哥。”

  “西荒國,有鬼王前輩、玄策太子,以及玄清。”

  “大圩國的客人不少,刀皇顧雪堂,其弟顧雪萇,顧大哥和嫂子等等。”

  “東萊島那邊,閣主前輩,秋二小姐,秋靖、秋濤幾兄弟。”

  “清瀾的朋友就更多了……”

  余斗算了個大概,憧憬不已:“再加上長輩的親友,那幾天定是熱鬧非凡——雀兒你放心,我已留下錢款,不僅改建了家里府宅,還計劃把整個水月城都擴建一倍。”

  嚴雀聽他安排周全,唇邊笑容愈加甜蜜,稍有得意的道:“咯咯,不擴建的話,水月城也容不下你的靖安王府。”

  余斗樂得發笑:“王妃說的對。”

  “哼!”嚴雀俏皮輕哼,有些發酸的道,“本小姐只是一介布衣,待你娶了清月公主,指不定誰是王妃呢!”

  “雀兒……”余斗倒是坦然,“我已告知姐夫,讓禮部在我的加冕儀式上,便宣布你是靖安王妃。”

  “唔。”嚴雀聽了,白皙的面頰透出紅潤,小聲道,“那還差不多。”

  又有些犯嘀咕:“尚未完婚就冊立王妃,似乎……不合禮法?”

  里邊余斗已經忙活完畢,傳出一句乖張肆意的,且有些霸道的,喘息的——“我才不管!”

  ——

  那一瞬,兩人隔著玻璃門模糊對視,然而過去的一幕又一幕,接連在心頭涌現。

  或許,恰似秋玄清所言,這一切的開端,是余斗的“見色起意”,是余斗對命運的“不服”。

  是嚴雀對他的“憐憫”。

  然而……

  那些年的江湖攜游,那些年的同舟共濟,那些年在大海汪洋上的生死與共,早將彼此深深的刻入對方的生命。

  每次分別,都會卯著勁兒去想:無論江湖路遠,無論山高水長,都擋不住你我重逢。

  ……

  嘩。

  干凈的滑門聲響中,余斗拉開了淋浴間的玻璃門。

  他穿著一條褲衩,手里拿著毛巾,正在擦拭自己的濕漉的短發——身為覺醒戰意的戰士,可用戰意蒸開水漬,但是據說那樣對發質不好,容易導致禿頂。

  余斗常年垂釣,又兼連年風吹雨打,渾身肌膚都是健康的小麥色,深而不黑。勻稱的肌肉線條溝壑分明,透著協調的美感。

  戲謔的是,向來不在乎“世家公子”形象的余斗,偏偏覺醒了云芝戰意。云芝戰意每日修補、滋養,讓他的健康膚色瑩潤有光。

  加上他本來眉目清秀,故而穿上無為學院的灰白常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而這“仙風道骨”的家伙,這會兒卻呆住了……

  ——

  嚴雀立在外間,半倚著洗漱臺,剛剛梳洗過,卻未穿衣衫。無限美好的身段,就裹著一塊不到兩尺的浴巾。

  她長長的秀發自然垂下,眼似桃花、眉如柳葉,鼻尖小翹,唇如霞煙。

  此時玉腮潤紅,正吟吟發笑。

  嚴雀玉頸修長、香肩袒露,逢著波濤涌起處,又見一道引人探索的深壑。白色的浴巾,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再有玉腿微合,在曖昧的浴室里,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

  嚴雀見他發呆,不禁展顏:“相公,適才你說,我們要去做什么?”

  “咳……”余斗心里著了火,齜牙笑道,“弈城‘賽紙鳶’,我們……”

  哪知還沒說完,忽見嚴雀眉目一軟,一雙美麗動人的桃花眼笑意猶在,卻淌下淚來。那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就像一顆顆美麗的星星。

  “雀兒……”余斗呼吸發顫,看到嚴雀哭泣,感覺自己的心都空了一般,連忙跨出淋浴間,上前急急關切,“是想到什么了?還有什么難處,你快告訴我,咱們闖過多少風浪,什么沒見過?”

  “嗯。”

  嚴雀鼻子里輕輕應答,眼淚卻是止不住。

  她雙手前探,擁住面前的愛人,手指用力,甚至讓余斗感到一些刺痛:“大傻子,對不起……”

  余斗哪里忍心,珍惜的抱著嚴雀,就像捧著最珍貴的寶物:“雀兒,胡說什么呢。”

  嚴雀伏在他的肩頭,用力的擠近懷里,眼淚撲簌:“你原本可以……不走這條路的。可是爺爺一早看穿了你的天賦,謀定了那樁婚約。”

  “三年前,是我爹利用宗內奸細,故意走漏消息,引清瀾宗提親……就等著天下大亂,尋機舉事!”

  余斗對此早有料想,聽到嚴雀之言,也對老宗主的實力,有了進一步揣測。

  拉余家入局,看中的可不止天賦戰魂甲的土河戰意。

  定然還有通天竅!

  ……

  他擁住嚴雀的身子,在耳畔安慰:“像你說的,來都來了,咱不怕。”

  “不……不是的……”嚴雀啜泣不止,鼻息連顫,“大傻子,你還記得,你在虹橋上說的話么?”

  ——

  咚咚……咚咚。

  突突的心跳聲中,余斗想起當年說過的話:“既然無力扭轉,不如絕她念想。斷了心思,才好重新來過。”

  “若是真心喜愛,我希望對方平安喜樂、百年無憂,哪怕她另嫁他人。哪怕她這一世,與我……兩不相干!”

  ——

  “大傻子,你那時候……說的對。”嚴雀已是哭出聲來,“我們打敗朱成,打敗烈擎天,打敗王肅。”

  “就連同輩最強的銀甲神侍,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又如何呢?”

  “我們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可是……弱肉強食,森林法則。”

  “我們到了新的地方,處境卻更加黑暗!”

  “對不起……”

  嚴雀的哭聲,令人心碎:“我當初,或許不該與你同行。我寧愿你平平安安的,哪怕我們從南平郡起,就兩不相干……”

  ——

  直面謀絕戴家之主,誰能安然坐定?

  那恐怖的威壓,不僅存在當時。

  一些細思極恐的字句,深入骨髓,竟讓嚴雀陷入難以自拔的慌亂。

  以至于,感到絕望。

  ……

  “傻雀兒。”在嚴雀的哭聲中,余斗的心,也仿佛被撕碎了。但他的臉上,卻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語調也前所未有的溫柔:“說什么兩不相干?那銅鎖落定,我們今生今世,便是鎖在一處了。”

  “如果沒有你,我要什么平安?”

  “再說了,我對是‘見色起意’。你不在南平郡城又如何,哪怕你躲上天,我也要把你帶回家!”

  ——

  余斗的話語,溫柔中帶著點蠻不講理的霸道。加上溫暖的懷抱,總算讓嚴雀找回了安全感。

  “相公……”她將俏臉在余斗脖子根蹭了蹭,似乎是在蹭掉眼淚,嬌聲輕喚時,帶著點委屈巴巴的顫音。

  “嗯。”余斗意識到她情緒好轉,微微偏頭,親吻她好看的耳垂,哄道,“雀兒乖,好好睡一覺,相公帶你放紙鳶。”

  嚴雀未肯松手,雙手用力抱著余斗的脖子,幾乎把身子壓在他的胸膛。

  她踮起腳,柔嫩薄唇湊在余斗耳邊。

  懷著幾分羞澀,幾分勇敢,幾分驕傲,幾分決然,輕輕道:“放紙鳶前,相公要不要……看看鶴山的‘玉’?”

  ——

  轟!

  聽到這話,余斗本就滾燙的身體,忽的涌上爆炸般的力量。

  他喉結蠕動,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萬千心緒涌上,亦是化為點點淚光……

  “雀兒……”

  “娘子!”

  余斗眼里迸閃火光,左手在背后一按,將嚴雀按得緊貼,右手扶住她的后腦,霸道的吻上那兩片花瓣似的嘴唇。

  彼此的氣息撲打交融,訴說著心底的熾烈愛意。

  “相公……”

  “無論生死,我們都會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嚴雀捧著余斗的臉,真摯的心意,化作細膩的點點靈元,飄入余斗的腦海。

  裹緊身子的白色浴巾悄然滑落,再無保留。

  ……

  什么禮法?

  我不管!

  ……

  既然沒有退路。

  既然沒有撤退可言……

  那就……

  上!

  ——

  當夜,觀云樓二層臥室。

  ……

  斯有美人,橫臥如山。

  峰巒起伏,君且細觀。

  山中有澗,澗中有隙,

  隙中有道,道中有蔭。

  蔭萍遺露,絲蘿癡纏。

  蜂蕊相聚,嚶嚀歡采。

  ……

  茲起芳瀾,一舐一啖。

  峰壑妖嬈,游之盡攬。

  昏沉深谷,掌指把攀。

  醉迷疊嶂,膝踝抻盤。

  霾霾曲徑,漉漉險灘。

  竭以往復,隧行豁然。

  ……

  登臨奇境,猶入云端。

  天玄地黃,擁之入懷。

  脆聞雀啼,泠泠如喚。

  一去萬里,邈邈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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