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船”,出了占地廣闊的飛行站點,叫上一輛中土世界流行的“飛屐”,朝著西面的巨大暗影飛不片刻,便能看見黑蓮城壓迫感十足的東大門。
東大門下車來人往,極是熱鬧。
三人乘坐的飛屐并不落地,跟那“車夫”打聽得交易行的所在,便直飛其附近,尋了個頗具規模的酒樓住下。
酒樓門前,亦挑著飛魚幫的旗幟,不過并非“飛魚酒館”,只是幫會名下的一處產業。
由是離著拍賣會還早,附近的酒樓未曾客滿。若是進了六月,這滿城的酒樓客棧,恐怕都會人滿為患。
——
拍賣會的舉辦時間,是在“芒種”六月初五的晚上。為了避免意外,三大幫派的競拍隊伍,十有八九會在當日抵達。
看著還有六天,晚飯后的嚴雀獨在房中,瞑目端坐,定心沉神。她努力靜下心,梳理近來之事。
……
“院長怎知,皇甫玄晏所葬之處?”嚴雀在學院多年,對白仙翁的也算有所了解。
作為一代丹家,或能在一些古老典籍上知曉皇甫玄晏,知道他是“云心丹”的開創者。
但是……
“斗戰神殿啟蒙時代,距此九千余年。”嚴雀很是困惑,“那墓穴上方的廟宇,只剩低矮石圍。墓穴之內,亦無身份標識……”
很明顯,憑著無為學院的傳承,根本無法精準掌握皇甫玄晏的墓穴位置。
除非是九典七絕,當年老李留下的,不過是些武學典籍、靈元礦物。
否則……
嘶?
對了!
老李!
——
“老李……”嚴雀興奮了一瞬,卻又嘆了口氣,“本就是院長故友,和顧大哥也有師徒情誼。”
提供些線索,也是說得通。
也恰好解釋了,為何顧清風取回煉丹爐——想是院長為了給老李續命,煉制了某種高階丹藥?
丹藥練成,顧清風為了交好南宮家,又將那尊星空隕鐵打造的煉丹爐奉還。
……
唉。
……
房間里,不時傳出嚴雀的嘆息。
……
這些年來,她時常靈光一閃,發現一些“線索”,死寂的心,也隨之被點亮。
可是追根溯源,卻不得水落石出。
許多所謂的“線索”,要么是誤會,要么是巧合。
嚴雀的心,也在絕望、希望之間徘徊閃爍。
——
咚咚。
咚咚咚!
……
連續的敲門聲,將嚴雀驚醒。
她睜眼警惕時,已聽見南宮辭的傳音:“嚴老師,有發現!”
——
嚴雀嗖的下得床來,動作快如閃電——心里再痛,她也不會放棄!
“南宮……顧大哥……”嚴雀見打開房門,見兩人都在,便讓進屋內,面露問詢。
顧清風面色興奮,手里拿著幾張船上帶下來的餐紙,嘚瑟道:“我剛去問了酒店掌柜,他說這東西是半月前定制好的,用的是宣城工藝的木漿紙!”
“在無間地獄,能夠制作這種餐紙的,只有黑蓮城的‘江門紙廠’。”南宮辭晚飯之后沒閑著,半個時辰內,已查到不少線索!
“我去了江門紙廠,查到替這批餐紙付賬的,是飛魚幫‘金斗堂’——金斗堂,是金斗修羅的堂口!”
南宮辭剛說完,顧清風就迫不及待向外走去:“我去了黑蓮交易行,那里的人說,金斗修羅,就在黑蓮城!”
——
當夜,黑蓮城中南部。
熱鬧的街市徹夜喧鬧,一座巍峨的建筑,幾乎插入云霄,正是由七典七絕共同經營的黑蓮交易行!
在無間地獄,上到極品的天材地寶,下到一顆白菜,價格都由黑蓮交易行說了算。
這里,就是無間地獄的經濟命脈!
萬眾期待的“芒種拍賣會”,將在這里的拍賣大廳舉行。
——
“顧大哥,這……”嚴雀來到黑蓮交易行外,看到一樓大廳正在舉行舞會,里面燈紅酒綠、歡聲笑語,讓她望而卻步。
顧清風把她和南宮辭帶到斜對面的一家茶肆,坐下來道:“我剛才來時,今晚的例行拍賣會正在入場。”
“我聽見侍女議論,就給了些賞錢——才得知金斗修羅就在里面。”
他要了茶水點心,安慰道:“只能等了。”
——
黑蓮交易行的拍品,會先由鑒寶師進行鑒定。
眼光毒辣的鑒寶師,如果發現寶物價值非凡,往往會向賣家提出建議——與一些價值相當的寶物,做成拍賣專場。
事先預熱炒作,待賺足眼球之后,再行拍賣。
如此,往往能夠獲得更高的收益。
倘若賣家著急用錢,要么參加例行拍賣,要么接受交易行給出的買斷價格。
所以,這里三天一次的例行拍賣會,拍品少則十件不到,多則二三十件,其實要不了多少時間。
顧清風、嚴雀、南宮辭在茶肆等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見著交易行側門通道處,走出連串的人影。
——
能夠參加黑蓮交易行拍賣會的,皆是黑蓮城的上層人物。
離開之時或有交談,亦或是涇渭分明。
當然,也少不了怒目對視,互相“問候”祖宗十八代者。而那通道之中,很快出現了九名氣勢森然、壓迫感十足的男子。
他們穿著黑底金紋的飛魚服,八人呈三行三列,護著當中的一名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留著寸頭,戴著圖樣猙獰的金色面具,面具上兩個眼洞透出凜凜兇光,正是飛魚幫四大修羅之一:金斗修羅!
——
金斗修羅雖然戴著面具,但是從他兇獰的眼神看來,今夜的拍賣結果,似乎不大理想。離著“芒種拍賣會”還有數日,一些明爭暗斗,卻已提前開始!
故此,連金斗修羅這等強者,也會帶著衛隊出行,避免發生意外。
九人隊伍走出街面空曠處,正打算飛身離去。
但是他們不約而同停下動作,警惕的看向街道對面——三名身穿黑衣的年輕人,毫不避諱的朝他們走來。
金斗修羅作為無間地獄的強者,心頭自然升出惱怒。
何為強者?
強者就是你連冒昧的看他一眼,就是挑釁!
這樣直對著走來,儼然是在找死!
——
八名護衛略微散開,維持防御陣型,前邊一人見那三個家伙走得近了,張口喝問:“干什么的?”
那三名黑衣年輕人,自然就是顧清風、嚴雀、南宮辭。
“來請金斗修羅——喝杯酒。”顧清風也不行禮,擋住他們的去路,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
“你他么算老幾!”護衛上前一步,就欲把人推開。
然而伸出的手掌兀的一僵,兇惡的表情轉為恐懼——顧清風手勢奇快,在護衛前踏的瞬間,便揮出幽夢刀。
使了個九幽藏形的法門,令得這名戰豪護衛沒能作出任何反應,刀鋒已然架在了脖子上。
霎時間,熱鬧的街道劍拔弩張,一些武境不濟的路人紛紛避讓開去,生怕遭到殃及。而一些實力強橫的家伙,見到金斗修羅與人沖突,倒是樂得隔岸觀火。
亦紛紛猜測,是哪路神仙,敢在黑蓮城當街挑事。
須知,這里是七典七絕的地盤,真個兒動起手來,破壞黑蓮城的治安,等于不給七典七絕面子。
——
“嘖嘖,幽夢刀。”金斗修羅倒是識貨,他的嗓音略顯刻薄,“是顧少啊?”
說著,向顧清風身旁掃視,見得兩位國色天香的黑衣女子,頓時兩眼放光:“還得是顧少會享受!今夜這酒局,竟有如此絕色尤物相陪,嗯——”
他隔著兩丈故作猛嗅,仿佛聞到了美人體香,酥迷癡醉:“看在兩位美人的份上,走走走,喝酒去!”
說著,眼睛直勾勾往兩女腰肢上看去:“大爺我勇得很,今晚一定讓二位美人‘融會貫通’,嘿嘿!”
“……”顧清風刀身一壓,將那名護衛逼退,“金斗修羅,似乎誤會了什么。”
“哦?”
金斗修羅語調一冷,哼笑道,“顧少這話,我卻聽不明白。你帶了兩個小妞兒請老子喝酒,難道這兩個小妞兒還不送給老子?”
“呵……”顧清風嗤然輕笑,呼口氣道,“看樣子,確實是誤會了——就你這……”
他正要口吐芬芳,罵個金光燦爛,身邊的南宮辭卻走上前去——八個護衛正要動作,卻見眼前光芒一閃,頓時猶如見了魔神一般,個個兩腿發軟,鳥獸似的往旁一散。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金斗修羅,則是呆若木雞,兩眼發怔——
南宮辭手持九元令,讓幾人看得清楚,就往路旁酒肆一指,輕飄飄的道:“去占個座兒,擺好酒菜向我們賠罪,否則——”
南宮辭說著,眸子里閃過縷縷寒光:“死!”
“九……九元令!”金斗修羅頎長的身軀僵在原處,他倒是有幾分定力,咬牙問道,“護典家族的人——閣下是?”
南宮辭眼神冷漠,街面寒意頓生。
金斗修羅懾于九元令,哪里還敢多問?
只好給護衛使個眼色——護衛忙不迭去酒肆安排妥當,清出場子擺好酒菜,不在話下。
金斗修羅隱約猜出緣故,倒沒有太過慌張。就賠著幾分小心,攤手相請。
——
南宮辭待他自罰三杯,誠心道歉過后,才擺出那餐紙,以及江門紙廠的收據。
也不問他,直接道:“面具摘了,坐下說話。”
“……”
金斗修羅又是一僵,好在酒肆已被清場,他這才取下金色面具——露出的,是一張粗狂的中年人的臉。
其實不摘面具,三人也都知道結果——剛才那般沖突,足夠他們探得金斗修羅的骨齡。
……
金斗修羅見了九元令,心里早已乖覺,不待南宮辭發問,看著桌面之物解釋道:“這東西跟我無關,都是碎玉修羅的主意——他最近不在,我才接手負責。”
南宮辭下巴向前:“餐紙上,以及飛魚幫旗幟上的簡筆魚圖,誰畫的,什么時候畫的?”
金斗修羅如實以應:“碎玉修羅畫的——大概四年前,他在無間地獄嶄露頭角,替幫派贏了不少強敵。”
“位列‘四大修羅’后,他建議更改幫派旗幟——那圖案瞧著簡單大氣、意境不俗,幫主就同意了。”
南宮辭步步緊逼,問道:“把你知道的關于‘碎玉修羅’的一切,都說出來,最好有記錄長相的靈元幻境。”
金斗修羅聞言,倒是撂得痛快——在無間地獄不怕九元令的,怕是只有另一個手持九元令的家伙。
——
碎玉修羅,是個短發男子,約摸二十來歲。
因其神庭靈竅異乎尋常,幫里無人探知他的骨齡。
碎玉修羅習慣佩戴面具,幾乎從不摘下,很難說清他的樣貌。相關的靈元幻境,則是完全沒有。
四年前,他建議修改幫派旗幟,又主張引進天賦非凡的散人戰士,充實幫派基礎。
最重要的是,碎玉修羅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獲得了多方支持,建立“飛魚酒館”,使得飛魚幫盛況空前,一躍成為無間地獄三大幫派之首!
其遠見卓識,飛魚幫上下無不佩服。
——
“碎玉老弟實力強橫,為人仗義,替我擋過好幾次刀子……”金斗修羅面對九元令,慫歸慫,酒也要喝。
橫豎讓咱坐下了,就一邊得著美酒佳肴,一邊說起幫派故事:“我知道你們在找誰,但是……”
金斗修羅搖頭慨嘆:“南宮家的高手,這幾年把無間地獄犁了好幾遍。也讓碎玉老弟摘了面具仔細看過——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
南宮辭手心一緊,她早知自家高手的篩查本領,卻未想到,會因此斷了線索。
難道,真是巧合?
“是與不是,我們自己驗證。”嚴雀突然開口,南宮辭抬眼去看,她卻低著頭,臉上是分明的痛苦之色。
南宮辭心如針刺,于是再問:“碎玉修羅人在何處?”
“碎玉老弟……”金斗修羅想了一想,“前陣子他隨詭面修羅出任務,應該回來了,按著計劃,會護送幫主參加六月初五的‘芒種拍賣會’。”
“你們實在想確認,要不……”金斗修羅看似粗獷,心思卻是細膩,“我先知會一聲,免得再有誤會。”
南宮辭點了點頭:“有勞。”
眼下確認金斗修羅不是目標,大家都有些掃興。
正起身打算離去,金斗修羅有意提醒:“咳咳,這位小姐。到了芒種拍賣會那天,您還是悠著點——在下害怕九元令,但是……總有人不怕。”
“嗯?”南宮辭目光凜然,面色不善。
金斗修羅連忙低下頭,賠笑說:“各位慢走。”
——
回到住處,嚴雀已是乏了。
現實就是如此,當你滿懷希望去做一件事,卻常常得到失望的結果。對身心的折磨,猶勝刀劍。
而這樣的日子,嚴雀已經捱了五年。
不過……
“聽金斗修羅描述,那碎玉修羅的為人,確實跟他有些相像。南宮家的高手,應當不會漏看、錯看。”
“或許……”疲憊的嚴雀,對這次無間地獄之行,保留了一絲猜測,“他已晉入那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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