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惡魔入職指南 > 第261章 命運無可逃避
  秦尚遠瞳孔驟然放大,他猛地停下,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被艾無常說中了。

  約束局有一千種方法殺死摩洛克,以他們的調性,如果事態超出控制,就算犧牲掉整座都容市也一定在所不惜。

  摩洛克就算再強大,他的肉身扛得住核彈么?

  扛得住?

  扛得住幾枚?

  他們是不計犧牲的。

  可秦尚遠在意犧牲,他膽小,他貪生怕死。

  約束局每次行動之后都會公布傷亡數據,在他看來那每一個數字背后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們是誰的孩子?是誰的朋友?又是誰的愛人?

  他們喜歡什么樣的生活?會去酒吧喝酒么?會關注即將發售的游戲么?

  他們有喜歡的歌手么?會不會獨自循環一首歌直到夜深人靜?

  這是一個美好的世界啊,可世界的美好背后,是用人的血肉堆鑄起來的堡壘。

  偏偏蘇柏也快成為這座堡壘中的一塊血磚了。

  她沒辦法再做秦尚遠的同桌,偷偷在課堂上看故事會了。

  也沒辦法一個人偷偷地開車去買花,放在車里,或者放在秦尚遠家里的那張餐桌上。

  雖然她老是擺著一副誰也不熟的臭臉,但她其實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啊。

  她傷痕累累,卻依舊勇敢善良。

  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像她一樣的女孩?

  像這樣的女孩,你怎么能夠袖手旁觀呢?

  你怎么能夠眼睜睜地看她去死,然后堂而皇之地把這稱作“犧牲”呢?

  死亡永遠都是沉重的。

  每個人都是盛放在這世界上的一朵花,有的花枯萎在黃沙漫天的戈壁里,有的花凋謝在焰火璀璨的晚風中。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管追憶和悼詞再怎么盛大華麗,都是無濟于事的蒼白補救。

  父母離世后,秦尚遠徹底失去了依靠,性格也逐漸變得逆來順受。

  領導要抽煙他殷勤地遞上打火機,領導唱到深情處他見風使舵地鼓起掌。

  他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就連工作上那些明擺著欺負他的調動,他也從沒有說過一句“不”。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個沒有靠山的人啊。

  在這世界上他舉目無親,誰又能給他說“不”的勇氣呢?

  可他有一天恍然大悟才發現,蘇柏偏偏就是那個讓他有勇氣說“不”的人。

  秦尚遠忽然害怕了,他不想蘇柏只能活在他余生的記憶里。

  更不想每年這個時候帶著一束花去墓園看望她,傻傻地對著墓碑上的黑白照自言自語。

  蘇柏戰死了,會被視作英雄。

  可對于熟悉她的人來說,“英雄”這兩個字就太過陌生蒼白了,它們甚至勾勒不出這個女孩在秦尚遠心里那副拽拽的樣貌。

  “英雄”也會在課堂上偷偷看故事會么?也會豪邁地踩死油門開快車么?也會冷著臉拋下一句不知道是贊賞還是揶揄的玩笑么?

  被叫作“英雄”的蘇柏太陌生了,秦尚遠覺得這個頭銜遙遠又冰冷。

  說到底,他秦尚遠其實是個自私又膽小的人啊。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在殺死寄生惡魔的那個晚上,林瀾說他和蘇柏是拯救了學校的英雄。

  他當時很開心,覺得這是個光榮的贊許。

  可蘇柏的神情卻很落寞。

  原來只有褪去那層榮光的外衣,才能看到它背后的沉重和回響。

  蘇柏早就看透了,而他到此時此刻才明白。

  ......

  如果一定要有個人來做所謂的“英雄”的話。

  那就我來吧。

  秦尚遠緩緩轉過身,遙望著王座上被捆住的艾無常。

  他開口,一字一句地說:“好,我答應你。”

  “哈哈哈哈!”艾無常大笑起來,鐵鏈嘩啦啦作響,她猩紅的眼瞳中閃爍著野獸般的興奮,“你果然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秦尚遠的語氣毫無波動,隨后他直視艾無常:“我現在該怎么做?”

  “惡魔路徑一共有七條,每一條路的盡頭都對應著一個王座。”艾無常緩緩說,“原本七王座上的惡魔們盤踞割裂了整個地獄,不過千萬年過去了,他們之中有的輪替,有的則早就身死,徒留下空缺的王座。”

  “摩洛克也是其中之一么?”秦尚遠問。

  “不,他沒能掌握核質,只有掌握元素核質才最終有資格登上王座,否則就是盜名的偽王。”艾無常說,“他現在占據了傲慢路徑的王座,你要做的,就是把他從王座上拉下來。”

  “你的意思是,我要選擇七宗罪里的‘傲慢’?”秦尚遠問。

  “是的。”

  “需要什么儀式么?”秦尚遠思索著。

  下一秒,他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攀爬惡魔路徑好像需要用活人獻祭!

  “只有最低劣的惡魔才會用活人獻祭的辦法來完成儀式,其實是為了滿足他們的殺戮欲。”艾無常幽幽地說。

  “儀式本質上其實是借助‘靈’作為獻祭,而這些靈能夠在相應的封印物內找到,配合自己的血液,還有對應的儀式符咒,就能完成晉升。”

  “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危險。”秦尚遠有些懷疑。

  “當然危險,失控的風險可從來沒有減少過,”艾無常冷冷地嘲諷,“人類對力量太過渴求,在這條路上失控也是死得其所。不過有我在,這種風險會小得多。”

  “所以我現在需要去找攀登所需要的封印物?”秦尚遠又起了顧慮,“不,來不及了。”

  艾無常搖了搖頭:“早就準備好了。”

  “早就準備好了?”秦尚遠錯愕地抬頭。

  艾無常的嘴角閃過一絲狡黠的笑:“還記得你在舒窈山莊拿到的那支羽筆么?”

  紅色的面板在秦尚遠面前展開,純白的羽毛筆落到了他的手里。

  “這是......尼古拉斯·霍恩的羽毛筆?”秦尚遠依稀記得,這是那個畫中的男人交給他的。

  “封印物,墮落輕羽。”艾無常說,“傳說是從那位墮入地獄的大天使的羽翼上,凋落的第一根羽毛。”

  “路西法?”秦尚遠警覺。

  “猜對了,不過路西法只是祂眾多名字中的一個,傲慢也是屬于祂的路徑,”艾無常說,“對于如今的地獄來說,路西法是相當古老的惡魔,早已經消失了,據說祂的肉身最后化為了傲慢路徑的王座本身。”

  “我怎么感覺,我過去所經歷的一切,好像都是為了這一刻。”秦尚遠看著手中圣潔的羽毛,低聲喃喃。

  “你的感覺是對的。”艾無常冷不丁地說,紅瞳中光芒流轉,“無論是敵對的、同盟的、無關的......所有人都期待著你走上這條道路。

  你那些看似巧合的遭遇,其實冥冥中早有了注定,就像是舊時代落魄的女人,注定會被妓院的老鴇撈走一樣。”

  秦尚遠來不及管艾無常奇怪的比喻,他只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的洶涌裹挾著,早已經無法脫身了。

  他就像是一只皮球,歡脫地滾在球場上,途經的每個人都看似不經意地踢了一腳,最后他卻不偏不倚地滾進了球門。

  “這就是你的命運啊,”艾無常輕聲說,“如果你不走上這條路,那么整個世界就會陷入一場輪回,停滯不前。”

  “這......就是命運么?”秦尚遠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命運無可逃避。”艾無常說,“在你尚無法反抗命運的時候,只能像個囚犯那樣俯首稱臣。”

  蘇柏那天晚上說的話忽然回響在他的腦海里。

  “人的命運就像樹葉一樣,無論經歷過多少次輪回,依舊是春夏茂盛,秋冬凋零。”

  蘇柏看著他,琥珀色的雙眼仿佛層林盡染的山野。

  “命運已經讓人很無力了,如果你覺得走上了你應走的路,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

  這就是我應走的路么?

  秦尚遠默默地想。

  “那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秦尚遠想了想,“里斯本的顱骨,到底是什么?”

  “一部分......能力,”艾無常思索著說,“你要叫權柄也可以,因為那本來就是遺失已久的舊王儀杖。”

  “在摩洛克身上?”秦尚遠問。

  “是,也不是。”艾無常說,“但要找回那顆顱骨,摩洛克是必經之路。”

  “我知道了。”秦尚遠點點頭。

  “注意事項,”艾無常打了個響指,吹響口哨,“成為攀爬者之后,你的身體只是初步具有了承受更大力量的條件,要喚醒我,還需要突破另一重屏障。”

  “什么屏障?”秦尚遠問。

  “精神值。”艾無常邪魅地笑著,“精神值是里斯本為你設置的最后一道屏障,要叫醒我,精神值必須減到0。”

  秦尚遠愣了:“那玩意兒要怎么減?”

  “挨打!狠狠地挨打!最好直視摩洛克的雙眼!”艾無常大笑。

  秦尚遠點點頭。

  “準備好了么?成為‘信徒’的儀式就要開始了。”艾無常眼里仿佛有火焰跳閃。

  她緩緩開口,滿口的尖牙仿佛荊棘尖刀:“傲慢路徑,最初階名為......‘背叛者’!”

  空蕩的大殿中轟然響起渾沉的鐘鳴,殘破的鬼怪石像們蘇醒了過來,齊聲高奏著詭異的圣歌!

  “媽媽,對不起。”秦尚遠抬頭望著漆黑的穹頂,輕輕的嘆息聲凋零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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