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扶明錄 > 第2246章 釣魚
    大世界,顧名思義一個大,乃京城最大的娛樂場所,集吃喝玩樂之大成。

    最為京城最大的銷金窟,他的存在又不僅僅只是吃喝玩樂,因為能來這里消費的除了南來北往的客商,還有京城的豪門貴胄。

    所以,這里還是京城最大的情報中心!  雖說大世界說敞開大門接四方客,可尋常的尋常百姓誰會踏進來,不說一樓大廳的普通消費都能抵上普通百姓一家一年的支出,那二樓,三樓,那貴客廳…

    …

    普通百姓聽了都打哆嗦。  所以你在這兒聽不到什么尋常百姓家的雞毛蒜皮,最多的則是南來北往客商帶來的各地奇聞異事,又或風土人情,又或天災人禍,哪哪旱了,哪哪淹了,哪

    哪鬧賊禍,哪哪出了個艷絕四方花魁……  假如你對這個沒興趣,那就去二樓,能上二樓的都是有些身份的,本地的某個柜號的東家,外地的某個商號的老板,或是些文武小官員,在這兒聊的多是些

    經商之道,從官門路,這里是跨越階級的門口,你在京城想拉人脈,走門路,來這就對了。

    假如你對這些依然沒興趣,那就去三樓。

    這里才是真正大佬的地盤。  在這見到個朝里三品大員都不稀奇,皇親國戚,門閥貴胄也常在此流連忘返,老百姓耳熟能詳的那些勛貴,這伯爺,那侯爺的在這里都能看到,據說最稀有

    的幾個國公爺也曾在此待客,甚至有傳言說太子爺也悄摸的來過。

    這些人的既是來尋歡的,又不是僅僅來尋歡作樂的,都是帶著個各種各樣的目的來交際的,所以他們之間的聊天內容,對于普通人來說那是非常炸裂的。

    也就是因為此,無數人踮起腳尖想上三樓。

    因為這里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條無價情報。  當然普通人也上不來三樓,能上來的非富即貴,可假若只是個普通的闊綽客人也只能在大廳里,想進包房,那得有身份,所以即便你上來也未必就能聽到你

    想聽的事。

    這個時候,三樓的那些跑堂的,端茶倒水的伙計以及里頭的鶯鶯燕燕便成了香餑餑,無數人塞銀子,想探聽點東西,或者替自己傳個話,遞個拜帖啥的。

    如此龍蛇混雜之地,絕非一般的青樓酒肆,難道就沒人鬧事?

    曾經有過,之后再也沒有過了。

    一般茶樓酒肆有人鬧事,來的都是兵馬司的,這邊有人鬧事都是東廠或錦衣衛的直接來拿!

    自此之后不管是市井潑皮,還是哪家豪門小霸王,又或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這兒可以耍酒瘋,但不可以鬧事,這是默認的鐵律。

    因為都知道大世界的后臺極其硬。

    有多硬?

    有人說背后東家是東廠,也有人說錦衣衛的某個大佬,甚至有說是太子爺,但傳言最多的是皇商八達通。

    但無論是其中哪一個,一般人,二般人都惹不起!

    這幾個沒一個善茬!  “你很機靈,也舍得下血本”儒雅男子緩緩落座,拿起茶杯看著油燈皺著眉頭沉思,魚籽兒也不敢出聲打擾了,等好半天實在忍不住了:“宗主,咱們這番冒

    險進京為何而來,若為打探消息也沒必要您親自來呀”。

    “布局”儒雅男子聞言放下茶杯,手指在桌子點了又點:“如今天下局勢大變,韃子被拒關外,李闖又求了和,將來的事愈發不明,咱們得提前布局”。

    “可是,如今京城里頭查的緊,東廠和錦衣衛四處拔釘子,咱們一個不慎……”魚籽兒話沒說完,便被儒雅男子打斷:“此番布局,不是在野,而是在朝!”

    “在朝?”魚籽兒聽了眉頭一皺:“宗主是要動用那條線了,只是……他現在還靠得住么?”

    儒雅男子輕輕搖頭:“所以要先探探”。

    “要不屬下去……”魚籽兒剛開口就被儒雅男子揮手打斷:“這事你不適合,我已交給柳師爺去辦了”。

    “柳師爺也來了啊”魚籽兒有些意外。

    儒雅男子沒接這話茬,看了他一眼:“你明日便離京”。

    “為何?”魚籽兒脫口而出,隨即眼睛一咪,微微點頭:“屬下在京城確實待的有些久了!”

    “嗯,一切謹慎為上”儒雅男子起身走到床前一個柜子里取出一個盒子交給魚籽兒:“里邊有你所需,咱們濟南府碰頭”。

    魚籽兒接過,躬身道:“那屬下先行告退,儒雅男點點頭,鷹黃,你送送他”。

    “不用了”魚籽兒輕搖頭,突然又道:“對了,宗主,錦衣衛的指揮使吳孟明回京了”。

    “怎么,他之前不在京城么?”儒雅男子一怔。

    魚籽兒輕搖頭:“不知,但屬下探得他這數月行蹤成謎,但近日在京城現身了,不會……和咱們有關吧”。

    儒雅男子神情凝重,半響才道:“理應不會,我自然行蹤隱秘這一路上未露破綻,怕是巧合吧,當然了,咱們需當小心謹慎”。

    皇城根,外東廠衙門。

    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這里永遠給人一種陰暗又陰森的感覺。  衙門后院的正屋里,春祥半仰在椅子上,雙手摩挲這個一個小茶壺,看著旁邊兩個躬身的屬下,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麒麟宗!這名兒起的倒是威風,嘿嘿,

    張獻忠你他么的若是一直藏土里老子挖不出你來,可你只要一動,老子順著一根頭發絲就能將你腦殼拽出來!”

    “那些賊子們還當咱們東廠是往日的酒囊飯包呢,卻不知大人早在京城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他們露出馬腳來”一個手下冷笑道。

    “這兩年,老子挖闖賊,挖韃子,偏偏挖不出張獻忠,還以為他手沒伸這么長,原來是一直當縮頭烏龜呢,有一說一,這廝當真能沉住氣”春祥哼哼道。

    “現在還不是探出頭了,一探頭便被咱捉了!”另一手下瞇著 下瞇著眼淡淡一笑:“那廝在大世界里游蕩數日,還自以為行事謹慎呢,卻忘記了那大世界是誰地盤!”

    大世界是誰的地盤,眾說紛壇沒有一個定論,但作為一個四方豪客云集的銷金窟,里邊絕對會有朝廷的眼線這件事大家伙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這些準備明顯不足,大世界自然是有朝廷眼線的,只不過這眼線的覆蓋率遠比一般人認為的多的多了!

    端茶的,倒水的,跑堂的,拉弦的,跳舞的,唱曲的,鶯鶯燕燕以及那些小姐姐們,這些人你不清楚誰是朝廷的眼線或者本身就是雙刀的人!

    雙刀就是錦衣衛和東廠。

    在大世界里很多人都在倒賣信息,賺取外快,包括這些眼線或雙刀的臥底。

    但在倒賣的同時,他們何嘗不是在釣魚。

    根據你要打探的信息內容,要結交的人物,便盯上了你。

    魚籽兒是老江湖,自認的老江湖,他謹慎也小心,先在一樓混跡一天混了個臉熟,然后上了二樓消遣,出手闊綽給人一種豪客的感覺,自言是外地商賈。

    但二樓能聽到的消息并不是他關切或者說想知道的,可三樓他上不去。

    三樓不是有錢就能上去的,那上邊都非富即貴,且都是熟面孔,一個陌生面孔上去會很引人注目的,謹慎的魚籽兒不會干這么唐突的事。

    于是他就盯上了身邊的一個小軟妹,裝作好奇的問樓上那些大佬都玩什么花樣?

    小軟妹說,男人玩的都一樣,能有什么不同……

    一來二去旁敲側擊和小軟妹打的火熱,便問他要不要賺些外快。

    在大世界混飯的哪個不圖銀子,小軟妹便找了樓上相熟的姐妹去問了樓上大佬們都聊些啥有趣的……

    魚籽兒自認做的毫無痕跡,但小軟妹可沒這么想,按照流程便和一個跑堂的小哥說了,小哥便去某個房間里匯報了,很快魚籽兒便上了盯梢名單。

    一開始,東廠的也只是例行公事盯梢魚籽兒,畢竟這個時候魚籽兒也沒露出什么馬腳,只是把他當常規目標過濾一下。

    但是!

    在盯梢的過程中,番子們突然覺得這人反偵察意識和能力非常強,走走停停,兜兜轉轉!

    好家伙,這可不是一般人呀!

    番子們立刻來了精神。  魚籽兒雖然是老江湖,雖然謹慎小心,雖然反偵察能力超強,但這里是京城,是番子們的大本營,而且東廠也不是早些年的東廠了,養的也不是酒囊飯袋,

    立即抽調精英十二時辰不間斷的盯梢。

    這期間魚籽兒住過的店,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說過的話,都被他們仔細過濾,終于發現一家有疑點的藥鋪。  因為這是魚籽兒唯一來過兩次的地方,每一次出來都會拎著幾包藥,但看他走路姿態及神情氣色根本就不像一個病人,而且他所住的旅店里也沒有熬藥的工

    具,沒有藥味,所以那些藥不過就是掩飾罷了。

    于是藥鋪的掌柜的就被按住了!

    “沒用刑,甚至沒費口舌他就招了”  干他們這一行的其實早都做好了各式各樣的心里準備,他也許曾經做好了打死不承認,寧死不做叛徒的的準備,可當番子們沖進去把他按住的時候,他自己

    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放棄了任何抵抗!

    原因很簡單,他成家了。

    妻兒老小跪在墻角滿臉恐懼的模樣,讓他放棄了任何抵抗!

    加上番子那一句,如實招來,可免一死,可保一家老小!

    “這便是人性啊”春祥嘆口氣,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著:“光腳的從來都是豪情萬丈視死如歸,可一旦腳上有鞋時,就心有顧忌英雄氣短了”。  藥鋪掌柜便因此將麒麟宗給招了出來,這是張獻忠手下的一個情報組織,雖然殺人狂行事張揚,但這個組織卻非常的低調,平常蟄伏不動似沒了氣息,可若

    一動便一鳴驚人。

    比如在鳳陽皇陵時,就在常宇眼皮底下題字挑釁!

    這個組織在京城經營數年,在市井中吸納了不少門徒,在朝廷各機構也收買了不少人為他們搜集信息。

    只不過略讓人失望的是,這藥鋪僅是其在京城的一個聯絡點,藥鋪掌柜的所知并不多,除了知曉麒麟宗的宗主叫于英雄外,對其他的都不甚了解。

    “那人今晚進入一家餛飩鋪到現在都還沒出來,據那藥鋪掌柜的說,他收到口信將那餛飩鋪地址給了那人,他和那餛飩鋪之前也沒任何聯系”。

    “不用說,那是他們另外一個據點了,看來他們確實謹慎!”

    “大人,那藥鋪掌柜說近日麒麟宗有個重要人物會進京,會不會就是那人,咱們要不要立刻拿人!”

    春祥想了一下,輕搖頭:“密切監視先不要著急動手,既然有大魚進京,那就一窩給端了”。  “是大人,兩個手下剛要離去,又被春祥叫住,鳳陽皇陵一事,督主引以為恥,今日終于拽著魚尾巴了,此喜事一件,說著嘆口氣,邊關事緊,督主此時理應

    焦頭爛額,咱得想法讓他開心開心”。

    “屬下立刻發八百里加急,將這喜訊通報督主……”

    “不,用更快的方法”春祥微微一笑:“先給他個樂呵,待咱們捉了大魚,再給他燉好了送過去!”

    “好嘞,哦對了,大人,蔣把式他們也快回來了……”

    “這個咱已知曉了,嘿,蔣把式在南邊和神策斗智斗勇,殺的那叫一個痛快呀,對了,吳孟明那老小子這幾日回來都去了什么地方?”

    “去了趟錦衣衛衙門,入了兩次宮,其余時間閉門不出,嘿,大人,您說這老小子都回來幾日了,也不來咱衙門走動一下……”  春祥瞥瞥嘴:“那老小子眼里只有督主,督主不在他來作甚,再說了,咱們雖同為皇上效力,但終究是個兩個衙門,你當親戚家串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