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223章 誰讓崇禎沒開天眼呢
  孫傳庭的死,看起來有些突然。明明去年李自成都被削弱了一波,為何最后還是把孫傳庭打得徹底團滅。

  但只能說他命就是不好,那些導致軍心士氣崩潰的因素,都踩點到一塊兒了——歷史上陳新甲是去年秋末冬初的時候死的,沒拖到崇禎十六年的四月。

  所以歷史上陳新甲之死導致的明軍高層離心離德,并沒有踩到孫傳庭李自成決戰的時刻,黃臺吉和李自成的配合度也沒如今那么完美,孫傳庭有小半年的時間慢慢把低落的士氣奶回來。

  實戰當中,對士氣這玩意兒的打擊效果,關鍵就在于一個密集、集中,短時間內噩耗頻繁爆發,直接把敵人士氣打到歸零,部隊就瞬間瓦解了。

  如果打擊士氣的消息來得不夠密集,中間給對方反應時間了,不管是發錢還是緊急找部將們談心講話籠絡,都是有可能奶回來的。這種情況下,大部分士氣打擊就成了無效輸出。

  另一方面,去年朱樹人雖然在開封周邊重創了李自成一部,但朱樹人為了擴充自己的實力,也在挖大明的墻角,

  把開封總兵陳永福的剩余骨干精銳,連帶著周王等人一起沿著汴水、潁川南撤到了信陽、鳳陽、合肥一帶。

  要知道,歷史上李自成的三攻開封之戰,雖然也持續到崇禎十五年九月都沒能破城、最后靠掘黃河淹城。但陳永福在開封不可守之后,依然是轉移到河南其他地區,繼續策應孫傳庭,

  并且在歷史上崇禎十六年的孫傳庭李自成決戰中,幫助孫傳庭力戰到最后,直到河南明軍徹底崩潰。

  如今因為朱樹人的挖角,陳永福的河南明軍主力被提前拐跑到后方休整,間接落入了朱樹人的影響范圍,沒有再去跟著孫傳庭并肩作戰。

  所以孫傳庭跟李自成的最終決戰中,其實是去掉了一大塊河南明軍的戰力,只能獨力靠孫傳庭自己的陜西明軍孤軍奮戰了,兵敗而死也就沒那么奇怪了。

  說白了,朱樹人去年的河南行動,是同時削弱了河南官軍和流賊,對流賊是以殲滅迫降為主,對官軍則是以撤離保存實力為主。

  李自成這邊被朱樹人端掉了李際遇、袁時中等河南新附流賊的戰力,官軍那邊也被挖走了河南本地守軍中最精銳的骨干,孫傳庭在最終決戰時的戰力上,也就沒比歷史同期撈到什么便宜。

  到了這一步,朱樹人也知道崇禎必死,他也不希望崇禎死前漢人統治者和流賊之間再有過多互殺消耗,把人命節約下來將來打韃子不好么。

  所以崇禎早死,就早把李自成頂到那個左右為難的位置上,也讓世人盡快看清李自成的真面目。

  至于孫傳庭,那是沒辦法,太久居高位了,地位比朱樹人還高,那是當年干掉高迎祥的存在。哪怕后來朱樹人干掉張獻忠,那功勞也就跟孫傳庭干掉高迎祥那件功勞差不多平級。

  加上孫傳庭太忠義,太死忠于崇禎,他不死崇禎也死不了,朱樹人只好順其自然。而其他只要地位比朱樹人低、將來可以駕馭控制住的部將,如陳永福等,當然是能撈一個就撈一個了。

  從此大明朝廷的力量,也沒必要夾在流賊和韃子之間了,所有的敵人都在北方這一個方向,不存在南北皆敵腹背受敵。

  ……

  陳新甲是四月份死的,黃臺吉的入寇持續了一個半月,從四月底到六月初。孫傳庭的死,也是六月份的事兒,跟黃臺吉入寇的尾聲階段差不多有交集。

  梳理明白了這個時間線,就不難理解,當六月十八這天,朱樹人把張獻忠的石灰腌首級和一千片肉,外加報捷奏折,以及四川巡撫方孔炤、四川兵備張煌言等人的奏折,都送到京城時,崇禎是個什么心態的。

  這個時間點,僅僅是孫傳庭死后十天左右。

  考慮到西安到北京的距離,孫傳庭兵敗身死的消息以六百里加急送到北京,路上還要四天。

  所以崇禎也是剛剛才得到孫傳庭死訊后的五天,接到的喜訊。

  向崇禎稟報這個喜訊的,是新接任的兵部尚書張國維——也就是兩年半前,崇禎十三年時,跟朱樹人在南京時有過交集的那個張國維。

  當時朱樹人為了推行厘金政策,在南直隸地界上必須找一個實權盟友幫著一起推,以向皇帝展示“南方試點各省都支持收厘金”。于是自然而然找到了張國維這個當時還在當南京戶部侍郎的存在。

  張國維后來在厘金改革推進上出力頗多,朱樹人也暗中塞了他很多錢財,事成之后幫他運作,讓張國維調到了北京當戶部侍郎。

  同時朱樹人的父親沉廷揚,那時也是在北京戶部當承運司郎中,因功可以升遷,卻沒有合適的位置,就去南京補上了張國維空出來的缺,當了南京戶部侍郎,后來再以此為跳板升的南京戶部尚書。

  這一套套的人事操作,可以說是比后世華盛頓的那些三界旋轉門都玩得熘了,所以張國維跟沉家的交情是非常盤根錯節的,

  早在十幾年前他當蘇松巡撫時,就跟沉廷揚頗有交情,十幾年官場互通有無下來,早已經是鐵桿了。

  另外說句題外話,這次的張國維接任北京這邊兵部尚書,純粹是屬于歷史的慣性,歷史上陳新甲死后,就是張國維接任的。朱樹人在其中并沒有任何運作和介入。

  而之所以歷史慣性那么大,也是因為張國維這人算是個難得的忠臣。

  歷史上他崇禎死后,他仍然一直忠于南明,弘光覆滅了他帶著方國安繼續效忠監國的魯王,到方國安叛走后,他自覺大勢已去,一介文人無力回天,投湖自盡殉國。

  這次陳新甲死后,朝中人人都視兵部尚書這個職位如畏途,哪怕原本只是侍郎、甚至郎中級別的官員,也無一人想高升頂這個缺。

  崇禎還讓這個職位空置了大半個月,原本想拿捏拿捏,看看誰肯表忠心,表現好,就讓誰做。誰知半個月下來冷場了,只好放下臉來主動開口,問誰愿意當此重任。

  張國維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主動請命的,因為就他一個人請命,崇禎也玩不了類似“公務員升遷必須三選一,多弄幾個備胎讓朕挑挑”的把戲了,

  這節骨眼還管個屁的流程體面啊,簡直就是等額圍標,誰來誰上唄。

  于是張國維就當上了崇禎朝第十三位兵部尚書,

  在他前面的十二人,有八個已經死了,還有四個革職查辦。

  如果不出意外,張國維也將是最后一位主動請命成為兵部尚書的、也將會是最后一位上任后有實打實認真工作的兵部尚書。

  (注:歷史上張國維之后,還有馮元飆和張縉彥兩任兵部尚書,但他們的任期都是連三個月都不到,已經是崇禎臨死前亂換的了。

  這兩人上任后也都沒有任何作為,就是一切照舊什么決策都不做,成功和稀泥活了下來。事實上陳新甲被殺后,九成以上朝臣已經進入不作為狀態,張國維算是極個別不顧個人安危的了。

  崇禎朝一個最大的政治特色就是:多做多錯,不做不錯,多做沒賞,做錯要殺。)

  或許,也是天意偶爾會獎勵一下忠義良善吧,這次張國維剛上任一個多月,就沾光了這么大一件功勞。哪怕直接立功的是朱樹人,但他作為兵部尚書,也能跟著出彩。

  進宮的時候,張國維內心還在感慨:若是陳新甲的桉子,再多拖延兩個月,陳新甲是不是就不用死了?畢竟平定張獻忠的喜訊傳回,以兵部的定策調度,怎么也能抵回其死罪吧?

  真是造化弄人吶。

  ……

  見到皇帝之后,張國維滿心振奮,中氣十足地向皇帝把前因后果都說明白了。

  崇禎原本情緒低落,還沒從孫傳庭之死上緩過來。

  聽了張國維的話,他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眼珠子瞪得滾圓,簡直比甲亢病人還要神經質。

  知道張獻忠已經授首、張獻忠部主力被滅,只剩下大約三分之一的兵力,由孫可望帶領,繼續在川西川南山區流竄頑抗,崇禎的神經可謂是過山車一樣數起數落,當然起肯定是遠遠大于落的。

  這可是自七年前高迎祥被剮后,最大的勝利了!

  小小美中不足的是,孫可望還是跑了,還帶著幾萬人負隅頑抗,估計危害不小。而張獻忠沒能活著押送京城,也算是一丁點遺憾。

  崇禎只能是不甘地讓張國維把張獻忠的人頭呈上來,讓王承恩掀開蓋子,崇禎遠遠地死死盯著這顆人頭,看了許久,拔出佩劍來亂斬了七八劍,才算是稍稍發泄了胸中怨氣。

  斬著斬著,崇禎忽然情緒失控地跌坐在地,又嚎啕大哭起來:

  “列祖列宗在上!當初帶頭毀鳳陽祖陵的逆賊,總算全部授首了!請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平息怨憤,繼續保佑我大明子孫太平!”

  王承恩和張國維見到這一幕,也是面面相覷,背后生涼。他們都知道,這位陛下的性情是非常剛烈不撓的,很害怕被外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

  王承恩尤其清楚,宮里要是哪個宦官不小心偷看到了陛下不該哭卻哭了的情況,那很可能會不得好死。

  但兩人稍稍冷靜下來之后,很快又意識到這次情況特殊,倒是不用擔心——

  大明以孝治天下,為了孝道而哭,不但不是軟弱,還是大仁之舉。當初鳳陽祖陵被毀的時候,崇禎也大大方方跑去太廟哭了好幾天,因為祖宗而哭,這是不丟人的。

  崇禎這次哭完,過兩天說不得還得再去太廟燒幾柱香、走一遍流程。

  兩人就靜待崇禎發泄完,張國維這才小心追問,對于這次的事情,初步要如何處置。

  具體的處理意見,肯定得過幾天朝會的時候再定,當然也有可能得了這么大的好消息,崇禎明天一早就要臨時額外召集朝會。但今天好歹可以先定格調子。

  崇禎想了想之后,第一反應就是把朱樹人進一步當做救火隊員,好生奴役,哪兒情況危急就往哪兒扔。于是他又拿回奏章反復看了幾眼,很不甘心地問:

  “這孫可望逃走了,真有朱樹人說的那么嚴重?還需要占用湖廣和四川官軍那么多力量,繼續追擊?”

  原來,朱樹人的奏章上,當然是對孫可望的威脅能怎么夸大就怎么夸大,甚至對于孫可望帶走的張獻忠殘部規模,都往高了吹,這樣朱樹人才能繼續拖延時間。

  張國維跟朱樹人關系好,也了解朱樹人忠義的人品,所以選擇了完全相信他,此刻也幫著說好話:

  “陛下,除惡務盡,才是最節省國帑民力的做法。去年朱樹人追剿張獻忠才打了一半,陳新甲就為了解圍開封,強行把他調到河南,這才有了張逆死灰復燃,糾纏至今。

  正所謂揚湯止沸,莫如去薪,潰癰雖痛,勝于養毒。毒瘡在身,一旦挑破之后,便要徹底擠盡膿血,清洗干凈。但凡留下一點,將來還會再糜爛肌體。

  陛下難道忘了,當初前代闖賊高迎祥授首后,李自成不過一兩年很快又接過了闖賊的名號。孫可望如果不趁此機會追擊,未必不會變成第二個張逆。”

  張國維這番話,算是切中時弊,也給足了朱樹人面子。

  張國維對崇禎,對大明的忠義,絕對無需懷疑,他也是真心覺得這樣是對大明最好的,綜合算下來成本最省,免得將來再費好幾遍周折。

  當然,他之所以會這么說,也是因為他內心對于“追殺孫可望”這件事情,所需要的耗費的時間,有一個估算,而這個估算,實際上是遠遠短于朱樹人到時候實際執行時,會拖延的時間的。

  張國維面君之前,私下里自己估計了一下,當初朱樹人許諾一年半載徹底干掉張獻忠。也就是快的話半年多,慢的話一年稍微多一點。

  現在實際上,就是只用了半年多,至少把張獻忠本人滅了。那說明朱樹人的許諾是非常靠譜的,可以信賴。

  如今既然還剩一點點掃尾,那把時間再折半,許諾朱樹人三個月搞定孫可望,最晚半年。

  如果崇禎受不了半年,再討價還價一下,那就是在三個月的基礎上,稍微加一兩個月,最慢不能超過四五個月。

  也就是到崇禎十六年十月,最晚十一月,徹底把南方一切余賊統統掃清。張國維覺得這個節奏是沒問題的。

  畢竟目前的李自成,才剛剛干掉孫傳庭,還沒暴露出更大的野心。張國維又不是穿越者,他怎么可能預料到李自成干掉孫傳庭后短短兩三個月之內,就會野心膨脹到敢一路朝著北京殺過來了。

  眼下這個點,大明朝中不少人的認知,還依然停留在“李自成這次勝利,確實是朝廷的一大重挫,但朝廷的損失,也僅限于一時丟掉了一兩個省”的程度,沒覺得這種損失會蔓延到整個天下。

  如果李自成確實短時間內沒有更大更激進的危害,朝廷不去進攻他他就不會反噬朝廷。那讓朱樹人徹底把西南亂局掃尾掃干凈,免得將來吃兩遍苦受二茬罪,絕對是劃算的。

  四川遙遠,路途艱險,大軍入川一次不容易的。

  崇禎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他轉念一想,現在確實沒聽說闖賊有更多舉動,而陜西丟是已經丟了,也不差這一兩個月了。

  考慮到張國維才剛剛履新,這是個勇于任事的忠義之臣,而今天這個決策,也算是張國維接任后第一個重大決策,崇禎還是決定稍微多給一點信任,聽他一句。

  崇禎的用人,雖然剛愎自用,但還是有一點好處的,那就是他只要肯用誰,在對方剛剛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候,崇禎基本上都會聽信,給對方一個表現機會。

  哪怕是當年袁崇煥吹牛逼說五年平遼,那么不靠譜,但只要袁崇煥敢立軍令狀,崇禎就敢信。

  大不了最后辦砸了,再斬不遲。

  而且張國維剛才那番話,還有最后一個巧妙地點,剛好拿捏住了崇禎——張國維說的是“去年陳新甲為了解圍開封,強行把朱樹人調到河南”,然后導致了什么什么惡果。

  但實際上,去年那個決策,當然不是陳新甲拍板的,事實上就是崇禎本人逼著這么干的。無非陳新甲已經死了,張國維也懂點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把問題都往死人身上一推,假裝自己不知情,和稀泥就湖弄過去了。

  而崇禎聽到這話,心中微微心虛,有那么一瞬間,竟生出幾分對已死的陳新甲的愧疚之情:陳卿又幫朕背了一個鍋。

  這種慚愧心虛作用下,讓他選擇了暫時納諫。

  當然,要是后續李自成有更大的動作和威脅,不滿足于在陜西和河東、河洛盤踞,那崇禎肯定還會立刻朝令夕改,逼著張國維傳旨把朱樹人召來北方的。

  把這些彎彎繞都想明白之后,崇禎便說道:“也罷,至此國難之秋,上個月朕還指望有人毛遂自薦,接替兵部尚書之職,最后只有張卿你一人勇于任事,可嘆吶。

  這既是張卿上任之后第一個重大諫議,朕豈會不納諫?就以三月為限,而且回復朱樹人的旨意里,還要提醒他隨時提防陜西闖賊有新的異動。

  朝廷這邊也要盯緊一點,一旦發現闖賊有主動進攻,糜爛開來的趨勢,那就立刻補充下旨,讓朱樹人拋下手頭的事兒,即刻到北方勤王!”

  張國維把皇帝的指導思想先一一記下,這才追問:“陛下,那不知對于朱樹人的封賞,陛下可有法外之恩?”

  崇禎一愣,又有些羞愧。他也是被孫傳庭之死給震到了,以至于今天得到喜訊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繼續壓榨朱樹人,竟把封賞的事兒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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