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漢末:家祖鄉嗇夫 > 第七十四章 給段颎一個體面
  牢房內,頭發花白卻面容堅毅的老人,靜靜坐在地上,無喜無悲。

  “嘎吱。”

  房門被打開,各種刑具都擺了上來,段颎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許變化,繼而他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周琦擺好了刑具以后,讓眾人盡皆離去,卻是獨自留在牢房內,看著日薄西山的這位歷史名將,忍不住有些唏噓。

  如此戰功赫赫,馳騁疆場歷經數百戰而無敗績的名將,居然被困于牢房之內,隨時都面臨著被拷打致死的下場,怎會不讓人唏噓感嘆?

  周琦整理了一下心情,對著段颎鄭重作揖拜道:“沛國周琦,拜見段公。”

  段颎聞言,轉頭看著執禮甚恭的周琦,笑著說道:“你就是在相縣為祖父報仇,怒殺沛國相王吉,并寫下《俠客行》的那位青年?”

  段颎雖然已經被下獄,卻終究還沒有被定罪,所以能夠從外界獲取信息。

  更何況,陽球此番沛國之行,關乎王甫父子以及段颎身家性命,他們對于其中所發生的事情,自然格外關注。

  周琦襲殺王吉的事跡,早就通過特殊渠道傳進了王甫父子耳中,也自然傳到了段颎這里。

  他并沒有因為周琦殺了王吉而露出不滿的情緒,語氣中反倒有些贊賞之意。

  段颎雖然為了權勢依附宦官,卻并不代表他贊成王甫等人的所作所為。

  事實上,段颎僅僅憑借的戰功,能夠得到如今的地位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可惜朝堂崩壞,本來就應該屬于段颎的東西,卻要他對宦官獻媚邀寵才能獲取。

  說起來,也真是可笑。

  周琦感受著段颎語氣中的欣賞,當即謙虛的說道:“與段公相比,區區薄名,何足掛齒。”

  段颎起身,擺了擺手,道:“老夫在你這個年齡,還沒有你這種膽識與氣魄呢。”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那些刑具,道:“司隸校尉這是打算對我用刑?”

  周琦沉默半晌,這才垂首道:“王甫父子三人皆已伏誅,就在剛才,王甫、王萌二人被大刑伺候,橫死獄中。”

  段颎聞言卻面不改色,道:“接下來就該輪到我了吧。”

  周琦深吸口氣,拜道:“段公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國家,有功于民族。我并不愿段公受辱,若段公愿意,我愿給你一個體面。”

  段颎聞言,反倒面露驚奇之色,道:“你既然投靠了陽球,應該知曉其秉性。若瞞著他給我一個體面,恐怕不好交代吧。”

  周琦正色道:“我沒有辦法助段公脫困,只能盡此微薄之力。事畢,我自會向使君請罪,無論使君如何責罰,我都當一力擔之。”

  段颎聽到這里,卻是深深嘆了口氣,道:“你肯為我這個陌生人擔此干系,此為義也;做了錯事不逃避,敢于主動向上官請罪,此為忠也。”

  “老夫戎馬一生,身經百戰從無敗績,未曾想最終會死于獄中。”

  段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而后細細打量著周琦,道:“我若死,西部羌人恐再興叛亂,若無人鎮壓,后果不堪設想。”

  說到這里,他從懷中拿出了用蔡侯紙訂制的書籍,將其遞給了周琦,道:“老夫在獄中這些時日,時常回憶邊關戰事,將一些作戰心得與用兵之道記錄其中。”

  “若你感興趣,可以拿去看看,或許有朝一日能夠用得上。”

  “若你不感興趣,也可以將之送給有需要之人。”

  周琦大感震驚,卻沒想到自己僅僅是一念之善,居然得到了如此回報,急忙上前雙手接過那本書冊,而后再次對著段颎行大禮。

  段颎起身走到了牢房的窗戶下面,看著從上面射進來的陽光,深深吸了口自由的空氣,忽然嘆道:“老夫此生最后悔之事,乃是未能在平定羌亂以后急流勇退,反而不自量力參與到了朝堂之爭。”

  “似老夫這等武人,不能為國盡忠死于戰場之上,反而郁郁亡于獄中,當真可笑!”

  看著神情悲愴、面露苦澀的段颎,周琦有心安慰,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似段颎這等人杰,很多事情都看得非常明白,想要用蒼白的言語去安慰他們,顯然并不現實。

  這個時候,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感嘆過后,段颎轉身看向周琦,擺了擺手,道:“自老夫被下獄那日起,已經料到會有今日,故早有準備,無需你用前途來照顧與我。”

  “你且離去,就當什么事情都未曾發生過。”

  “若你能看著那本書的情誼上,只希望在我死后,可以幫忙照顧一下我的家眷。”

  “如此,老夫死而無憾矣。”

  周琦咬了咬嘴唇,先是點了點頭,而后收起了那冊書,對著段颎深深一拜,轉身離去。

  目送周琦離開以后,段颎眼中流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而后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瓷瓶。

  他打開瓶蓋,仰起脖子將里面的液體一飲而盡,而后安靜躺在了床上,抬頭看著窗戶所在的方向。

  時間流逝,陽球沐浴更衣完畢以后,就帶著屬下來到了段颎所在的牢房,對著躺在床上的段颎喊了幾次,都不見對方回應。

  陽球神情微凝,急忙令人打開牢門,將側躺在床上的段颎翻了過來,卻見對方已經七竅流血,顯然是中毒而死。

  陽球從段颎手中將那個瓷瓶拿過來,而后厲聲喝道:“誰送了毒藥給段颎?”

  眾人聞言盡皆變色,卻沒有人敢出來承認。

  周琦見狀卻是走了出來,跪在地上對著陽球深深一拜,不再說話。

  陽球收斂了臉上的怒容,看著跪倒在地的周琦,問道:“毒藥出自你手?”

  周琦搖了搖頭,道:“并非如此。”

  陽球眉頭微皺,道:“既如此,你為何跪地請罪?”

  周琦抬起腦袋與陽球目光直視,不卑不亢的說道:“屬下雖沒有給段公毒藥,卻知曉對方會自殺。屬下沒有出手制止,這才跪地請罪。”

  聽到了周琦對于段颎的稱呼,陽球不由眉頭微挑。

  他揮退左右,而后讓周琦起身,問道:“你為什么要如此做?”

  周琦先是謝過陽球,隨后嘆道:“原因有二。”

  “其一,段公為國戍邊十余載,身經百戰殺敵無數,縱然此后投于宦官門下,卻終究于國有功。屬下不愿此等名將死于刑具之下,希望對方能夠體面的離去,這才自作主張沒有阻攔段公服毒自盡。”

  陽球聽到這里,雖然仍舊有些不悅,臉色卻也稍微舒展了些許。

  段颎雖然與王甫等人勾結,終究與那些宦官有著本質的區別。

  他并非靠著拍馬溜須、獻媚天子獲得爵位,而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實打實打出來的赫赫戰功。

  此等人物,若拋開政治立場不談,陽球心中對于段颎也頗為敬佩。

  周琦繼續說道:“其二,乃是為了使君名聲。”

  陽球眉頭微挑,道:“汝且言之。”

  周琦深吸口氣,道:“段公為國征戰十數載,立下赫赫戰功,大漢境內仰慕段公者不計其數。若段公被使君刑訊至死,豈不有損使君之名?”

  “更何況,段公在世之時,羌人懾于段公名聲不敢繼續作亂。若段公離世,羌人有可能會蠢蠢欲動,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若有人以段公之事向天子參奏使君,又當如何?”

  “今段公服毒自盡可以說成是畏罪自殺,并非使君逼迫所致,縱然日后羌人再次叛亂,也沒有人能夠以此攻擊使君。”

  陽球聽到這里,臉上這才逐漸浮出了些許笑容。

  他看著周琦,贊道:“真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如此見識,當真不凡。”

  周琦謙虛的說道:“多賴使君栽培。”

  陽球轉頭看了看段颎的尸體,捋著胡須問道:“依你之見,當如何處置段颎?”

  周琦略作思量,隨后說道:“依屬下之見,使君當厚葬段公,而后將段公卷宗移交廷尉審查。如此既能交好廷尉,亦能與此事撇清關系。”

  陽球聞言,卻是眉頭微皺。

  按照陽球秉性,就算段颎畏罪自殺,那么他的妻兒、家小至少也要被流放。

  假如將段颎的卷宗移交給廷尉,按照那些人辦案的傳統,對于像段颎這樣已死的有功之臣,并不會逼迫過甚,極有可能會赦免段颎妻兒罪行。

  不過陽球只是略作沉吟,就決定采納周琦的建議。

  無論如何,段颎畢竟有別于王甫等人,而且周琦此前的說法也給陽球敲響了警鐘。

  一旦段颎身死的消息傳到涼州,那些看似安分守己的羌人,極有可能會繼續作亂,朝廷也必然想起段颎過往的功勞。

  這個時候與段颎之死撇清關系,無疑會是最好的選擇。

  念及于此,陽球當即對著周琦說道:“既如此,這件事情就交由你處理吧。”

  周琦聞言大喜過望,謝過陽球以后,就開始叫人過來幫忙處理段颎后事。

  段颎可能也沒想到。

  他僅僅因為擔心自己死后羌人再次叛亂,所以給周琦留下了一本平羌兵策,想將自己對付羌人的手段傳承下去,卻因此種下了善因。

  按照歷史進程,段颎家眷本來也會被治罪流放,就因為周琦的這番話,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這滾滾向前的歷史,也終于因為周琦的影響,而發生了些許微不足道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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