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用說，待我拿出來即可見分曉。”王柏的性情稍有羞澀，此時也是臉紅，卻更顯出一份頑皮。
抽開上面的系繩，他小心翼翼地探手進去，再從里面取出一個金燦燦的物件來。
在場的人立刻歡呼一聲，紛紛喊道：“果然哥兒藏了好東西！”
眾人都是開心，賈璘卻只有使足了力氣，才能勉強壓住暗笑：笑得極為開心得意的王柏手中，穩穩地捏住了一枚黃澄澄、金燦燦、正是賈璘邀請引進、種植、再又指導制作方式的玉米面貼餅子！
倒也不怪王柏如此得意，眾人如此開心。凡是新鮮東西，自然是先從皇族、官貴、豪族們的嘴里、手里，依次向其他各階層流轉的。
概莫能外。眼下覺得倍為珍惜的，于將來或許就是極為普通的東西——辛勤、正直等優秀品質除外。
賈璘只有配合此時情景，立刻驚呼著說道：“不是栢哥兒，我們焉能在這里見到此物！”
“我帶來一些，就與眾人分食。”王柏大氣地說罷，隨即就把那個錦緞口袋，鄭重地闊開袋口，放在了氈墊正中。
見眾人并不伸手去拿，他知道各自都是難為情，更還干脆拿起玉米餅子，每人遞給一個。
到了賈璘這里，他手中卻只有最后一個了。接過來，賈璘笑著用手從中剖開，遞給他一半：“如此才是公平，栢哥兒也必要吃才對。”
原本這個玉米餅子也就是掌心大小，此時更只是一半，王柏覺得很難為情，擺手說道：“就璘哥兒，哦不，就御史吃了即可。”
“我們私下里就輕松些稱呼。”賈璘笑著說罷，再把那半個玉米餅子賽在他的手里，“一起吃！”王柏笑著點頭，再用右手拿起餅子，看著眾人。
“來，先感謝栢哥兒，再就品嘗這個美味的餅子。”賈璘豪氣地說罷，幾個人紛紛舉起手里的玉米餅子，當做祝酒那樣一起歡呼一聲。
隨后，眾人就都是一個姿勢：左手為掌以承接碎屑，右手拿著餅子小心地吃著，再就又是喝彩與贊美聲不斷。
王柏獲得眾人的禮遇和稱贊，心里自然得意。可玉米餅子頗為干燥，他不小心被噎到，卻又覺得失禮而只好強行忍耐。
“喏，我們喝一杯。”賈璘適時把酒杯遞到他的面前，讓他對這個小小關懷又是感動。
吃喝過后，眾人再說笑一會兒，賈璘把話題轉到了火藥的配比上。王柏此時與眾人逐漸熟悉，也就不時地詢問幾句。提到目前工作的進展，衛若蘭等人嘴上不好說什么，心里也都覺得這件事恐怕不是輕易做成的。
王柏聽了沉默了一會兒，看到賈璘的神色很淡定，就開口問道：“御史為何想到做此事，并還極有信心？”
賈璘立刻對他的心思細密而暗贊：別人或是盲從或是質疑，但都沒有問出這個少年的話。
想了想，賈璘隨后說道：“我們肯定沒有見識過唐宋的火器。可就從火藥最初由煉丹士那里被發現，也能大致猜測出來，其必也如花樹之生長那樣，不斷地進行著改進。大成早期的火藥與當下的，威力也必有所提高。”
他這樣說，連帶王柏與眾人，都紛紛認同，并稱贊他考慮此事很清楚。賈璘隨后再說道：“至于信心，我想試驗總是各種藥方的配比多一些或者少一些。通過不斷的試驗，總能找到更合適的配方出來。只要是為大成恢復漢土的的大業，我們再辛苦也是值得。”
眾人再次稱是，賈璘隨后笑道：“栢哥兒既然來了，不如就一起去看看？”
“正該如此。”王柏拱手答道。
眾人相繼起身，賈璘吩咐侍從，也給王柏找來一件工匠服裝。他穿上后，覺得極為不適應，臉都脹紅了。
知道他是嫌棄這個衣服的級別，賈璘卻只笑道：“總是在工場穿著便利。”隨后，他再讓王柏穿上外面的鎧甲：“還是要保護好。”
王柏道了謝，眾人走出屋子，紛紛上馬趕回火藥工場。
晚間回到駐地，賈璘才邁步進屋，就見金釧、玉釧臉上帶著笑意近前福禮后，忙著打來熱水。
一邊更衣，賈璘一邊埋怨著說道：“你們這是嫌我煙火氣太重了的。”玉釧忍住笑說“不敢”，金釧終究膽大些，就笑著說道：“大爺贗本都是一身書墨氣，現在只滾打在火器工場，真就是火藥味兒濃烈。又不止身上盡是，連脾氣也不似往日溫和，都火爆起來了。”
賈璘也不說話，只是做了盥洗。金釧見他神色冷漠，不禁湊近前低聲問道：“大爺可是生氣了？”
玉釧也小心地遞來布巾，只是眨著眼睛看著他而不敢搭腔。
擦了手，賈璘快速地攬住這對小姐妹的腰身，她們立刻被嚇了一跳，再聽他說道：“就來讓你們嘗嘗火藥味道！”
金釧捂嘴笑著掙出“還要傳喚飯食”，玉釧也要溜走卻只被他抱住不放著親吻。真就略微體嘗了他的火藥氣，玉釧心慌嬌喘著告饒不已：“大爺快饒命，就先用飯食。”
由她們陪著用飯，賈璘再想起王柏慷慨地獻出玉米餅子的情形，先是稱贊再就想著他當時既有羞赧更有期待的神情，不禁笑了起來。
金釧姐妹一時不明，待賈璘說了之后卻也未覺得好笑：玉米餅子的確很珍貴。
賈璘對此覺得無趣，只好以讓她們覺得有趣的方式，早早地和她們上炕休息了。
接下來的試驗繼續進行，因為賈璘仍然沒有給出合適配方，效果自然還是或者好一些或者差一些。
連續數日以后，火藥的精準配方還是沒有獲得。工匠們因為急躁，已經被營將調換了數人。裘方、韓澤平自然也是覺得乏味，就連衛若蘭、李云寧、柳湘蓮等人，也逐漸失去了耐心。
眼見這幾人待得枯燥，賈璘索性允許他們結伴外出打獵，自己仍是與工匠們做實驗。杜金平自然還是老實地陪伴，王柏因為才來沒幾天，興致也是頗濃。
總還是要做些休整，眾人人也有正常的休沐期。賈璘等人留在駐地，就騎馬去附近游逛或者打獵。而王柏還是暫別之后，返回新興堡向父親王子騰請安，連帶回報這里的工作進展。
當賈璘重新開工的時候，衛若蘭等人還是到一邊閑談或者外出。王柏來到火器工場的時候卻帶來了一個新人，讓賈璘覺得詫異。
“這是我繼母所出的弟弟，名叫王泌，現在也十三歲了。他聽我說這里有趣，極力請求來看看。”王柏介紹后，見到賈璘看來的眼光，又是臉上微紅。
倒也不怪賈璘略有詫異，王氏的子弟實在長得標致。王柏自不必說，賈璘眼前的這個身高大約一米六的少年，也是清秀標致非常。
王泌眉清目秀，鼻梁挺直、嘴唇紅潤，更還皮膚白嫩。見賈璘仔細打量著自己，這名少年略微蹙眉。卻又不說話，他只是焦躁地抬手扶了扶頭上的頭盔，再振作了一下身上的鎧甲。
“嘩啦”的聲響就此發出，賈璘不禁稱贊道：“好個少年！統制大人子嗣，都是英武非常之人。我的表弟，都是英武非常之人！”
聽他稱贊，王柏開心地笑了笑，王泌也不再焦慮，也是笑得眼睛彎起，更還露出潔白的貝齒。
“泌哥兒這樣的人才，難得肯來這里看看。”賈璘隨口說道。王泌卻也不搭言，只是身子動了動。猶豫了一下，他拱拱手算是道謝。
富貴公子大多冷傲，賈璘也不計較他的不語，而對王柏說道：“法曹就去與衛公子等人坐坐，或者泌哥兒也去吧。”
王柏看了看，王泌只是略微梗了梗脖子，表示要留在這里。
“也好。”王柏說著轉身要走，卻再回來湊近賈璘道：“給御史哥哥帶了三個玉米餅子。”說罷，他就笑嘻嘻地拿出一個小布包，塞在了賈璘的袖子里。
道了謝，賈璘目送他出去，又讓其他工匠也都離去，再對王泌說道：“好吧，有你伴在一起，我也就不寂寞了。泌哥兒若是不怕臟，就在我身邊看看。只不過，左近都是危險之物，千萬要小心才對。”
點點頭，王泌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過來。
“就來這里。”賈璘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示意具體位置。王泌卻像是觸電一般，迅速地把手抽了回去。見他羞澀，賈璘只是笑了笑，就繼續開始試驗。
王泌看他擺弄各樣藥物，心里頗為好奇，不禁再走近兩步，探著腦袋觀看。賈璘一時沒注意到他，就在一個木槽里，點燃了一小撮火藥。
“噗”的一聲過后，賈璘自己也嚇了一跳，往后退的時候，更與王泌撞在了一起。
才要說抱歉的話，賈璘眼見他也是臉上添了烏黑幾抹，與其它白皙的皮膚對稱著，真是黑白分明。再有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還帶著驚愕的神情一眨一眨的。
“哈哈哈。”賈璘不禁大笑起來，“泌哥兒果然來對了！這是有功的標記呢！”
王泌見他大笑，原本似乎要被驚嚇與氣惱得要哭。可再看他說得、笑得坦然活潑，自己也忍下來驚慌的心情，緩和了之后也笑了。
就此更覺得他的牙齒如貝，賈璘玩笑著贊道：“泌哥兒畢竟是有膽氣的。又還機敏而及時閉上了嘴巴，牙齒卻也沒黑。”
王泌又被他逗笑，不禁抬手掩嘴。覺得這個動作似乎不對，他再趕緊放下手臂。略微輕咳一聲，他挺起胸膛，也抬手指了指賈璘。
“我的臉定也是黑了的。此時出去，必是無人認得。”賈璘笑著說罷，隨便找了一塊布擦了手，再拿出袖子里的小布袋。
“喏，吃吧。就算是辛苦了，先歇一歇。”賈璘說罷，王泌只是搖頭。
只好自己吃了一塊，賈璘斜著眼睛看著他，嘴里說道：“真的好香。”很明顯，王泌也被他的言詞、神態誘惑，不禁抿了抿嘴唇。
“吃吧。”賈璘遞給他布袋。猶豫著要接，王泌卻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此時吃東西的想法。
或者他嫌這里臟，或者就是覺得還不夠餓，賈璘吃掉了手里的餅子，再把布袋遞給他：“你拿著吧，我這里并無地方存放。”
連忙擺擺手，王泌又扶了扶略微顯大的頭盔，再搖搖頭。
“盡管拿著，我不會跟栢哥兒說你貪嘴吃。”賈璘說著，就把這個布袋塞進了他的懷里。
賈璘只是隨手，這火器工場原本也都是粗豪的人。再有王泌穿著箭袖武服，手上也是臟污。
王泌才一走神，就覺得他的手已入懷，不禁當場就驚愕得一動不動了。賈璘看著他，嘴里不在意地說道：“你暫且收著。”話音才落，他也覺得手下不妙。
也是驚呼一聲，賈璘才抽回手，已見到王泌一邊紅著眼圈說“好無禮”，一邊揮手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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