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老漢卻好似看穿了姜亞軍的心思似的，哈哈笑道：“小同志平時不買菜吧？不知道這東西好不好，實惠不實惠？”
姜亞軍臉紅了，連忙說道：“這大蒜看著是不錯的，我就是不知道價錢……”
姜亞軍有點心虛，忍不住往稻場上其他地方掃了一眼——滿稻場都是賣生姜大蒜的，說不定別人家的價錢……
姜亞軍因為自己的小心思有些羞愧，但也不覺得丟臉，畢竟誰也不想當冤大頭。
就是怕說出來，惹惱了這老漢。
要知道現在村里是非常團結的，外來的人要是惹事兒了，一個村七拐八拐的親戚關系，回頭會聚起來打人的。
姜亞軍心里忐忑，但那老漢卻很是爽朗地笑道：“小同志，你別怕，價錢的事兒你可以多看幾家，但在我們村里，我這個品級的大蒜是二等品，正常價錢就是這么多，你去別家問也是一樣的。”
“我們村的大蒜都是有技術員統一指導的，品種也是村里統一買的，大差不差的，最后就看誰家料理得勤快、地好、肥好。”
“大蒜收上來之后，也有統一的評級，一等品那些，說實話輪不到在稻場上賣，早就叫人收購了，當然了，價錢也更貴一些，一斤要賣到四毛錢了。”
“稻場上的普遍都是二等品，有些三等品會便宜一些，但是品質沒有這么好。”
老漢一點兒都不覺得姜亞軍的猶豫是對他的羞辱，反而主動介紹姜亞軍去別的地方看看：“不在我這兒買沒關系的，我們村的大蒜都是一樣的，統一評級，統一定價，你在別人那里買也行，老漢我不在意這個。”
老漢笑呵呵的，灑脫的姿態里透著一股不用為生活費心竭力的底氣。
姜亞軍更加慚愧了，想到兜里僅剩的兩毛錢，實在有些難堪：“我……我就帶了兩毛錢。”
“噢，兩毛錢啊。”老漢笑道，“那你這是散客，你往那邊看看，那邊有一扎一扎賣的，不到一斤，幾個蒜頭就一扎，也是劃算的。”
姜亞軍聞言，就告別老漢，去往老漢給指的地方。
老漢指的也不是哪一個攤位，而是一塊兒地方，這里的都是散賣的，還可以自己挑。
不過自己挑的就要三毛錢一斤了，捆成扎的則有一毛錢和兩毛錢一扎的。
姜亞軍看了看，一毛錢的大約三到四個蒜頭，兩毛錢的有七到八個，不足一斤，但是整價方便賣。
姜亞軍看了幾家，都差不多，他本來還想挑一挑的，但是一路看過去，覺得姚家村的人做生意確實實誠，都是一樣的規格，幾乎挑不出差別來。
“麻煩給我一扎。”姜亞軍到底是掏出了兜里僅剩的兩毛錢，買了一扎七個蒜頭的，這個蒜頭看著大。
拎著捆成扎的蒜頭，姜亞軍的心情特別舒暢，今天真不錯，招工報上名了，還吃了一頓不錯的飯菜，現在還買了劃算的大蒜，真不錯。
大蒜他現在還不知道外頭賣多少，但是中午那頓飯是實打實的不錯。
那個辣椒炒蛋，聽送飯的小姑娘說放了足足一整個鴨蛋，也只比兩毛錢的餐貴了一毛錢。
現在外面一個鴨蛋都要賣八分錢了，人家還給辣椒，還給炒，是真沒掙錢啊。
姜亞軍心里美滋滋的——他在家里吃飯，一般都是一家子人炒一個雞蛋，逢上什么好日子了，才炒兩個呢。
但也都是一家子人吃，像今天這樣他一個人吃一整個炒鴨蛋的時候，少。
姜亞軍看看天色不早了，高高興興地拎著大蒜去取自己的車。
看車的大娘果然沒收錢，見姜亞軍拿著大蒜，還夸道：“這次的大蒜收成比第一次的好多了，第一次的好多大蒜都沒長好呢，這大蒜不錯。”
姜亞軍心里更高興了，雖然明知道他們是一個村的，多半有互相幫忙說話的嫌疑，但是買東西被人夸買的好，還是叫人忍不住心里美起來。
姜亞軍騎著自行車走在山路上，還能遇到不少各處趕往姚家村的人。
一路騎到鎮上，姜亞軍沒第一時間回家，而是趕緊去集貿市場里看了一圈——這里的大蒜最便宜的也要賣到三毛錢一斤，品質好的要三毛五甚至四毛呢！
他手里這品相的，起碼也得是個三毛五，七個蒜頭差不多有七兩了，按照稱斤賣，得兩毛五！
便宜了五分錢！
別小看這五分錢，相當于打八折呢！
姜亞軍美滋滋地帶著蒜頭回去了，心里想著，下回去面試的時候一定要找爸媽多要點錢，從姚家村買點兒生姜蒜頭回來，叫家里人知道，他也是會打算盤的！
姜亞軍一路美滋滋地回到家里，他媽正在做飯呢，他拿起蒜頭就朝他媽炫耀：“媽！你看！這是我在姚家村買的蒜頭！又大又好又便宜！”
姜亞軍興奮極了：“你猜這幾頭大蒜才花了多少錢？”
姜亞軍他媽看了眼大蒜，是品質不錯，但她的重點還在另外的事兒上：“姚家村？你今天沒去大蘆溝的磚窯廠找活兒嗎？怎么去了姚家村？”
噢，還有這事兒。
姜亞軍差點兒都忘了。
“大蘆溝那邊不要人了，說是排隊都排到后年去了。”姜亞軍有些心疼自己的大蒜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
“怎么還排隊？沒跟他們說你爸的師傅的兒子也在磚窯廠嗎？”姜媽皺著眉道。
“說了，沒用。”姜亞軍去洗臉盆架那邊拿毛巾擦了擦臉，“人家本村的后生也得排隊呢，磚窯廠不退人下來，他們自己村的人都進不去。”
“咋這樣呢？”姜媽有些生氣，“你爸為了打聽磚窯廠招工消息，還專門給你爸師傅的兒子送了一瓶酒去！他這不是說假話嗎？”
姜爸自從把位置讓了大兒子之后，就對這個小兒子頗為心疼，可惜家里沒什么錢，大兒子跟大女兒也面臨著結婚找對象的事兒，交了家用之后，手頭也不寬裕。
好不容易才湊了點兒錢，買了瓶酒，就為了給小弟找份工作，結果沒想到居然是個假消息。
“我讓你爸找他去！”姜媽把圍裙一摘，就要往外走，“以前你爸在你師傅手下的時候，就沒少被他欺負，他自己進不了玻璃廠，還怪你爸表現好，搶了他的位置！現在又這么欺負人！”
姜媽一想到那瓶酒花了兩塊錢，就心疼得不行。
姜亞軍他爸平時喝酒才喝八毛錢一斤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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