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姜亞軍連忙攔住他媽，“那瓶酒就當孝敬師公的了，畢竟師公以前挺照顧我爸的。”
姜媽還是不肯：“兩塊錢呢！兩塊錢都能買好幾斤米了！”
姜亞軍心里也明白，但還是勸道：“這事兒不是為了師公的兒子，是為了我爸……叫我爸去把酒要回來，我爸臉上能好受嗎？”
姜媽這才冷靜下來，也知道這事兒多半是不能了。
她也舍不得叫姜亞軍他爸去丟這個臉。
“就是可惜了，你這都二十了，還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家晃悠，說出去都也一樣難聽，叫人丟臉。”姜媽愁眉苦臉的，連做飯的心思都沒有了，坐在凳子上，心里難受得緊。
“媽，你別急啊，你還沒聽我說完呢。”姜亞軍也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姜媽身邊安慰道，“我去了大蘆溝之后，見了那邊的廠辦主任，人家態度挺好的，還給我指了個路。”
“什么路？”姜媽問道。
“叫我去姚家村，姚家村你知道吧？離鎮上挺近的。”姜亞軍說道。
姜媽皺眉想了想：“哪里近了？都得有二十里路了。”
那倒是，姜亞軍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這一路騎回來，頭上全是灰塵。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招工啊！
姜亞軍興奮地說道：“姚家村也有自己的村辦廠子了，新廠第一批招工，磚窯廠的主任跟我說那邊待遇不錯，就是招工條件嚴格了點兒，我去了，報上名了！”
“報上了？”姜媽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亮了，“雖然只是個村辦廠子，但是只要能進廠子就是好的，亞軍啊，你是不知道，爸媽對你就這么個指望了，進了廠子之后一定好好干，等有機會了，爸媽會想辦法把你弄回鎮上來的，畢竟還是鎮上的廠子好，村里的可以當個過渡……”
“停，停，媽，我只是報上名面試了，還沒進廠呢！”眼看著姜媽越說越遠，姜亞軍才感覺到不對，“人家廠子還沒說要我呢。”
“啥？”姜媽騰的一下站起來，難以置信，“你可是鎮上的！你還是高中畢業生！他們一個村辦廠子居然不要你？”
“啥啊！人家是招工，又不是找對象，還分鎮上村里啊？”姜亞軍哭笑不得，“人家也沒說不要，就是這幾天都只報名，面試要到10月6號呢！”
姜媽聽了，但還猶自不忿：“你這么個條件，憑啥不要你。”
姜亞軍也是無奈，他感覺爸媽到了中年之后，就變得特別固執。
你跟她說東，說一百遍，她腦子里還是西，根本聽不進去。
姜亞軍也不說這個了，只把大蒜拿給姜媽：“前天聽我爸說喝酒沒蒜，嘴里沒味兒，這不，我買了一扎大蒜回來。”
姜媽拿起大蒜掂量了一下，臉色驟然變了：“傻幺兒，你這買的多少錢的？叫人騙了！這大蒜肯定沒有一斤！能有七兩就不錯了！”
姜媽怒道：“你在哪兒買的？誰家賣東西這么黑心，我找他去！”
“沒！我沒買一斤。”姜亞軍趕緊解釋道，“這就是在姚家村買的，這一扎才兩毛錢。”
“才兩毛錢？”姜媽的臉色又恢復過來了，拿著這串大蒜仔仔細細瞧了瞧，終于有點滿意的樣子了，“兩毛錢那確實不算貴，這蒜頭的質量不錯。”
姜亞軍難得聽到他媽能夸人，心里很高興，又有點暗暗后悔起來——要是不吃那份三毛錢的飯就好了，五毛錢能夠買兩斤這么好的大蒜了。
有了大蒜，就是清炒白菜，也能炒出個蒜香味兒來，姜媽高高興興地扯了一個蒜頭來做菜。
姜亞軍去打水，趁著哥哥姐姐還沒回來，趕緊洗個澡。
不然等晚上人多了，燒水得半天不說，家里一共就兩間房，他跟他哥洗澡的時候，他姐就沒法在家，他姐洗澡的時候，他們哥倆也只能出去晃悠。
洗澡的時候姜亞軍就想著，要是能去姚家村的那個廠子，起碼能解決住宿問題了。
現在家里是爸媽一間房，本來說另外一間房給他姐姜亞萍，他跟他哥姜宏軍倆人睡堂屋的。
但姜亞萍不同意，說她睡堂屋，這樣只她一個不方便，好歹姜亞軍跟姜宏軍是方便的。
讓來讓去也沒讓出個名堂來，最后就是換著睡，姜宏軍在玻璃廠三班倒，上中班和晚班的時候，就跟姜亞軍一塊兒睡堂屋，把屋子讓給姜亞萍。
等姜宏軍上白班的時候，就委屈姜亞萍睡幾天堂屋。
雖然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沒因為這事兒有什么疙瘩，但是總歸年紀大了，不方便。
搬來搬去的雖然公平，可是也麻煩。
姜亞軍就沒有一張專屬于自己的床。
他洗澡的時候腦子里就一直想著姚家村新廠的宿舍，宿舍都是四人間的，兩張上下鋪，還有柜子和桌子，又有食堂和廁所、澡堂。
他都沒好意思跟姜媽說，他覺得人家村辦廠子的條件比他們家都好。
晚上，姜亞軍他爸跟他哥姐都回來了。
姜亞軍他爸已經聽姜媽說了姜亞軍找工作的事兒，自然也知道又被師傅的兒子給忽悠了。
但是姜爸沒表現出來，晚上吃飯的時候還專門跟小兒子喝了一杯：“不管在哪兒，做好你自個兒的事，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姜亞軍捧著杯子，連忙點頭：“我要是能進廠子，一定好好干！”
就怕進不了。
一個村辦廠子，第一期就招五六個人，到今天報名的就已經超過一百多人了，姜亞軍心里還真沒底。
姜宏軍和姜亞萍知道小弟進不了磚窯廠之后，心情也有點低落。
他們分別接了父母的班，現在就剩下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弟沒有著落了，兄弟妹之間感情好，就更覺得對不起姜亞軍。
大哥姜宏軍悶聲悶氣地說道：“聽你說這個廠子不錯，要是不好進，咱想辦法爭取爭取？我上個月的夜班補貼馬上發了，連餐補一塊兒有四塊五，都給你……”
姜亞萍也說：“我也湊兩塊錢吧，亞軍你找人說說……”
家里現在就兩個人的工資，養活鎮上的五個人，還要顧著老家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著實不容易。
這錢說得輕巧，但也是大哥大姐從手指頭縫里摳出來的。
“不用不用，人家招工特別公平，到時候是統一筆試面試的，找關系也沒用。”姜亞軍有點難堪，“……我也不想找關系。”
更何況，這幾塊錢也干不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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