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雷碎地。
九座因大戰耗損，而縮小一大截的冰川，因極寒異力的澆灌淬磨，在原來的雷神禁地一寸寸地拔高。
其中一座冰山的山巔處。
“二長老，我統計過了，族內血脈達到七級的，目前共有九人。”
“六級血脈的，已到了三十六人。”
“五級的，共有兩百七。”
“能翱翔虛空的戰艦，被我們修復了六艘，能帶上我們所有的族人，從這塊沉落詭霧之中的碎地離開。”
矮胖的冰河長老，道出族內的狀況。
六位冰族族老，此刻都在這座山巔，也都時而看向臨近的那個山巔，看著在冰天雪地端坐不動的龐堅。
“他不醒來，不給出明確的態度，我們難道就要一直等下去嗎？”
四長老冰鏡，乃一位瘦瘦高高的冰族老人，他雙眸細長，乃族老中較為激進的一人，也曾是大長老冰藍的堅定擁護者。
此刻，他皺著眉頭，突然道：“龐堅大人，并不是我們的同族。”
另外五人冷冷看向他。
“那些煉獄人族的談話，我有在暗中聆聽。”冰鏡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碎裂的城池，還有天坑突起的部位，道：“煉獄，似乎是神靈禁忌之地。在我們的歷史記載中，根本沒有出現過的人族，才是煉獄天地的主人。”
“如我們一般，以壯大血脈蛻變的族群，被人族給鎮壓在黑暗無光之地。”
“所有像我們一樣的族群，在煉獄都是異類，都會被人族給區別對待。”
停頓了一下，冰鏡低垂著頭，道：“我們就是從冰雷碎地遷移，也最好不要去煉獄，因為那里絕對不會歡迎我們。”
“還有……”
他聲音更低，“離開的那個背有骨刺的異神，和龐堅大人說的話，我們幾個也都聽見了。人族的真神，在浩瀚無盡的星河中處于流亡狀態，都在被外部諸神追殺。”
“老實說，我們不該和人族有太深牽扯，以免淪為公敵。”
五位冰族族老，聽冰鏡說完心中想法后，全都沉默了。
沒人呵斥他，沒人怪他大放厥詞。
因為，近期他們也在反復思考這個問題，也都對未來感到迷惘。
“真希望他是冰族族人啊。”
許久后，六長老冰河感慨了一句。
“或許，終究是要分開的。”五長老冰盈嘆息一聲，無奈道：“他會回煉獄，而煉獄不是我們的家園。”
“可凜冬之心在他身上啊。”冰鏡小聲道。
“你忘了冰藍是怎么死的了嗎？”冰原目露厲色，道：“沒有大人將凜冬之心收取，在那雷蒙獸神降臨以后，祂會先拿下雷神禁地，然后便是冰封之地。我們，會和凜冬之心一起，被祂賣給寒晶女神！”
“我們本來應該已經被滅族了！”
“還有！”
冰原深吸一口氣，在山巔眺望火焰碎地的位置，“你們難道忘了，另有一個碎地，就在我們的旁邊？”
“沒忘，所以想早點離開啊！”冰鏡低喝。
“等！繼續等下去！”
冰原煩躁道。
……
坑井處。
“這樣也不是辦法。”
蔣潮面色深沉，道：“也不能永遠待在此方碎地。陸婕，我們要不要想想辦法，花費重金找冰族購置一艘飛行船艦？”
“不乘坐劍舟，和他們一起離開？”方博軒微微變色，道：“就是有了飛行船艦，你們能找到回去的路徑嗎？”
“萬一，又再次陷入迷失呢？”
“亦或者，不慎進入異族活動的天地，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雖然被那個小團體拋棄了，可他還是覺得只有龐堅在詭霧之中，有望給他們尋到一條正確返回煉獄的路。
別人，他都覺得沒那樣的能力。
“不管你們怎么想，我反正賴在這里了，我只會和龐堅一同離開。”陳露詩冷聲表態。
“賤人……”蔣潮暗罵一聲，才打算譏諷兩句。
“嘩！”
一道熾烈燃燒的偉岸神軀，從那火焰碎地緩緩凌空，震撼了冰雷碎地的所有人。
那神軀是如此龐大，如此的耀眼，寒霧也無法遮擋祂的凜然威嚴。
“是那尊隕落的火神！”
“你看祂像是死的嗎？”
眾人惶恐到了極致。
“我就說，應該早點從這個鬼地方離開！你們偏要猶豫不決，偏要等龐堅醒來再說！”四長老冰鏡在山巔低吼。
那位萬丈高，渾身覆蓋著深紅鱗甲，眼瞳如巖漿潭池的神靈，靜靜矗立在火焰碎地。
祂眺望遠方。
“呼！呼呼！”
在祂下方的火焰碎地，所有火山都在朝祂噴薄巖漿烈焰，被祂的神軀照單全收。
梵滅天地，扼殺蒼生的恐怖氣息，伴隨著滾滾熱浪向外延伸。
一尊尊被外域異神寄托的傀儡，蟻群般飄蕩在祂巨大的神軀附近，而信仰異神的一艘艘戰艦，和祂恢弘高遠的軀身相比，宛如比蟻群大一點的蒼蠅。
“喀嚓！”
龐堅身下的巖冰碎裂，從長久苦修中被驚醒。
他也驚異地看向火焰碎地，看向那尊先前倒在大地，沐浴在巖漿火水內的神靈之軀。
相隔千萬里虛空，從這位神靈身上釋放來的氣息，都令他感到頭皮發麻，感覺自己的皮膚頭發都要燃燒。
坐落在他靈海，至今尚未盈滿地炎之力的炎池，竟在自然沸騰。
炎池內一小片的火水“汩汩”作響。
然后在數秒之后，那炎池就充滿了濃稠炎力，如煮沸的火水滾蕩。
“呼！”
喚出“凜冬之心”，龐堅立在這顆碩大的冰晶心臟之上，破開冰雷碎地的薄霧層，也在外部虛空懸停。
一人，一神，隔著千萬里虛空相望。
直觀地，感受著那尊神靈的浩蕩神威，龐堅根本不需要估量，就知道他即便掌控著“凜冬之心”，即便他能通過下方的碎地提煉冰寒力量，也不是那尊神靈的一合之敵。
不管他承認不承認，他都清楚地知道，他和對方還不是一個級別的存在。
“這才是神靈之軀！”
龐堅血液上涌，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絕望。
他知道不論他如何努力，不論他施展怎么的手段，面對這么一尊不應該顯現于此的神靈，他都是必死之局。
“詭霧！”
“蜂蟲，瞬移！”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活路。
“抱歉……”
他在心底嘆息。
面對這尊超越他數個級別的神靈，他知道他庇護不了戚青松、周卿塵等人，他覺得隨著這尊神靈的長久凝望，下方的兩塊碎地都會燃燒。
除了他能勉強嘗試瞬移，有那么一些可能逃離外，其余人必死。
就算他能夠瞬移，就算移到了一只金色蜂蟲，他也不知道那尊神靈能否察覺，會不會在一息間趕赴詭霧抹殺他。
“龐堅大人！”
“龐堅！”
冰雷碎地，戚青松等人，冰族等人都在哀嚎驚叫。
“這是一尊復活的神靈，有著屬于祂的真正神軀，我……照顧不了你們。”
龐堅透著無奈的低沉聲音，從一座座矗立大地的冰川響起，從冰族祈神祭臺的六根冰柱傳來。
此聲一起，無疑是宣判了眾人死刑。
后悔沒早點離開的冰族族人嚎啕大哭，猶豫不決的蔣潮、方博軒等人，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戚青松、莊玉妍眾人也都心神驚恐。
“怎會這樣？詭霧的天道規則，不是不允許神靈真身存在嗎？”
“我們，異族，靈獸，所有進入者都被限制了等級力量啊！”
“神靈，豈可在此方虛空存在！”
茫然絕望的喃喃低語遍及各處。
另一邊。
“炎烈，恭喜你死而復生！”
“炎烈，你會是第一個，以完整形態進入煉獄的神靈！”
“這具備劃時代的意義！”
“去吧炎烈，獵殺所有煉獄人族，為那位大人顛覆煉獄！將那些信仰我們，和我們有著共同源頭的族群，從黑暗無盡的大地釋放吧！”
“炎烈，你肩負著重任！”
以漾蘿、幽魁為首的外域異神，在那具巍峨神軀旁邊，興奮地煽風點火。
猶如，看到了冰雷碎地被巖漿火焰焚滅，看到煉獄一塊塊陸地化為焦土。
突然！
覆蓋炎烈心臟的一片深紅鱗甲，如被人強行掰開一般，從炎烈的胸口向下擺正。
遠遠看去，鱗甲像是處在炎烈胸腔的一個看臺。
火神炎烈，如巖漿火海般的熾烈眼眸，突然現出緬懷過去的感傷，祂低頭輕聲道：“見過大人。”
“主宰大人。”
“大人！”
“您……”
一群低位、中位的外域異神，覺察到了異常，紛紛恭敬地凝望。
有幾位傀儡之軀如蚊蠅一般渺小，卻冒失飛到炎烈神軀肩膀之上的異神，慌忙地沉落。
祂們沉落到，那片如看臺般的鱗甲下方。
祂們很清楚，因祂們也是中位神，即便真身未能親臨于此，也和復活的炎烈平起平坐。
所以祂們敢飛到炎烈的肩膀處，敢在更高的位置，去眺望冰雷碎地。
但，那位的神位，卻高出了他們一大截，祂們膽敢凌駕于那位之上，就是對那位的一種冒犯和褻瀆。
祂們知道那位的脾氣，知道不敬的后果，于是只能紛紛降位。
以此，來表達對那位的謙卑恭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