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太奶您怎么來了?”被眾人攙扶而出的法曹參軍忽然止住了身形,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
雖然都是司法系統的,但是畢竟是古人,對于鬼神之說,也無法徹底的敬而遠之,見這廝的模樣,眾人也都停住了腳步,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似乎要分辨真假。
卻聽那法曹參軍一副認真的模樣,看著大家說道,“你們看不見嗎?我太奶在跟我招手呢?咱們一起過去吧,這下子可有辦法解決葉琛這畜生了。”
眾人開始臉色發白,抓著法曹參軍的手也就松了許多,任憑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前面去,對著一棵樹說起話來,“太奶,我跟您走,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太爺,太欺負人了.........”
不知道是誰,發現法曹參軍的褲子已經徹底濕透了,濃黃色的尿液順著褲管滴滴的往下流淌,這應該是真瘋了
眾人無奈,搖搖頭散去,也不再搭理法曹參軍。
法曹參軍見眾人離去,這才稍稍長出了一口氣。
越想越氣之下,竟然真的放聲痛哭起來。
一群躲在暗處偷窺的官員,一臉的匪夷所思,這廝不僅放聲痛哭,還大庭廣眾之下,一把屎一把尿地擦拭身體。
這下子沒人再看了,法曹參軍是真的瘋了。
他們哪里知道,法曹參軍是真的恍惚間看到他太奶了,以為他太奶要帶他走,把他嚇得不輕,這才真的屎尿齊流。
不過待眾人走后,他又清醒了過來,便借機演了起來。
不過說是演,心里的那份委屈實在是大的很。
以往遇到令他不快的事情,仗著身份和地位,輕松碾壓對方。
哪里像是今天這般情形。
一氣之下,都想不用他太奶帶他走,直接上吊得了。
而彼時,大牢里的小壯感覺自己比縣太爺都要威風了。
一群獄卒拿著掃帚仔細地打掃牢房,一口氣抓住了七八只老鼠,又鋪了新的柴草,將被褥布置好了不說,還弄來了雞鴨魚肉,擺上精致的飯桌,恭維著請葉琛父子就餐。
牢頭彎著腰身,對葉琛說道,“葉縣男,剛才您也看見了,剛才我們兄弟幾個可是變著法的拖延,我們比誰不清楚,您在青州的功績啊,怎么能傷著您的小公子呢?”
葉琛喝著碗里的水沒有說話,小壯抬著頭瞪著大眼睛道,“牢頭伯伯,你也聽說過我父?”
“嘿”,牢頭誠懇道,“小壯公子,您不知道吧,我弟是葉府的車夫啊,先前是拉蘑菇,現在是拉青菜啊,之前當著破牢頭,三天吃不上一頓葷腥,現在可不一樣了,隔三岔五就去我弟家混一頓呢。別說是我了,在場的兄弟們,不少也都承過二壯公子的情分呢。”
“哦。”小壯若有所思,但還是一臉疑問道,“那你還親自跑過來打我。”
牢頭低聲道,“公子,您有所不知,這打人啊,分武打和文打,這文打啊........”
話還沒說完,葉琛就擺擺手說道,“行了,你們下去吧,把外面那鬼哭狼嚎的法曹大人送走,我這聽著心煩。”
“喏!”牢頭一抱拳,連忙退了出去。
“爹,我正聽著起勁兒呢,啥叫文打,啥叫武打啊。”小壯抬著頭,一臉疑惑道。
“文打就是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揍你一百棍子,皮膚青紫,但是里面一點傷都沒有,武打就是往死里打,用不了二十棍子,人命就沒了。”葉琛摸著小壯的腦袋,輕聲道,“你現在還小,用心讀書便是,這種官場的陰暗事,你還是要少接觸。”
“爹,剛才那個牢頭伯伯說的都是真的嗎?”小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葉琛呵呵笑道,“自然是真的,若不是牢頭幫忙,你爹怎么能這么順利的進入大牢。”
“哦,爹,我發現我還是太愚蠢了,覺得自己學了點東西就了不起了,但論事情的布置,卻跟您完全沒法比。”
“別怕,爹爹護著你呢。”葉琛將小壯攬在懷里,摸著他的腦袋,輕聲的安慰著。
其實葉琛心里很清楚,若是他在小壯這個年紀,遇到這種事情,十有八九還沒有小壯處理的好。
小壯是個實打實的樂天派,在葉琛懷里沒一會兒,就開始歡實了起來,抬頭看著葉琛,笑嘻嘻道,“爹,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咱們爺們贏定了,就算是贏不了,爹爹腰里藏著手槍,乒乓一頓打,他們都得死。”
“到時候咱們爺們占山為王,您做皇上,大哥做太子爺,二哥是文相爺,三哥是武相爺,我是大將軍,咱們一家子橫掃天下,等爹您去了,就去太廟做頭一把交椅,不對,第二把交椅,我爺是第一把呢。”
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讓葉琛拍了一巴掌,罵罵咧咧道,“再胡說八道,抽死你個臭小子,這話在外面能說么?”
小壯低著頭,喃喃道,“我話還沒說完呢,要是大哥的小崽子不靠譜,我再來個勤王救駕,清君側,把臭小子踹下去,自己也做皇帝,到時候我就可以去太廟里跟您團聚啦。”
往日里,小壯這般胡言亂語,葉琛肯定是要揍一頓的。
但葉琛知道,小家伙今天受了不少委屈,也就沒有繼續嚇唬他。
就垂著頭跟他說些貼心話,這幾個月一直忙碌,父子間這種交流的場景反而少了許多。
折騰了一整天了,其實已經相當疲憊了,看著窗外的皓月冉冉升起,這才驚覺已經很晚了。
命運就喜歡開玩笑,前些日子,自己還封男爵,生長孫,家里高朋滿座,胡姬戲臺上肆意舞蹈,這一轉眼就已經鋃鐺入獄。
雖然說,自己是在這里照顧小壯,但是也不知道要蹲多久。
若是真的惹惱了齊王,來獄中暗殺自己怎么辦?
要不要拿出手槍,跟小壯說的肆意的殺一頓?
如今是荒年,各地的盜匪特別多。
隔壁不遠處,時而能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
犯人們大聲地交流著犯罪的技巧,什么你這個撬鎖的技藝有些落后了,需要迭代。
你這個砸窯的方式有些不夠粗暴,把門口的樹砍了,做成投石車,什么土圍子炸不開?
葉琛聽著就覺得后怕,萬一自己沒來,讓小壯自己在這里呆個三五天,他還不得學一肚子壞本事出去?
有的時候,獄卒聽得有興致了,還會跟罪犯交流兩句,別看這些獄卒往日里耀武揚威的,跟這些社會暴力分子,反而比較低調。
誰知道哪天,這些狠人會不會出獄。
他們出獄了,又會做出什么事情來,誰說得準呢?
其中有個少年郎的熱點是特別高的,周圍不時有人呼喊道,“封長卿,你說說你是怎么打死那頭老虎的?”
“對啊,兄弟們愛聽呢。”眾人起哄道。
少年郎回道,“你們咋不想聽我怎么殺死那群貪官污吏的,為啥非要聽打虎?”
“嗨,殺死三五個貪官污吏算啥,在場的哪個爺們沒這本事?”
葉琛皺了皺眉,只覺得這長卿二字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有人跟自己提起過。
不過現在葉琛的心思都在小壯身上,他得養足精神,好好保護他,也就沒有多想。
還有就是菁菁的弟弟,有沒有得救。
叫三壯和趙云瓔救他,但為了迷惑王府,還找了奚夢瑤。然而葉琛對于奚夢瑤缺乏信任,覺得這個女人比較瘋狂,什么兇狠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所以葉琛特意囑咐三壯他們要加快腳步,不要讓意外出現。
至于盧秀寧,葉琛卻是不想讓他扯進來的,所以也有一封信給到了她。
就在葉琛不斷思索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葉琛回過神來,不由得一愣。
腳步聲分明是沖著他的牢房而來,越來越近。現在是深夜,可以肯定,青州官員一定不會這么好心,深夜把他放出去……
葉琛心頭一沉,神情凝重地注視著牢門外。
很快,一個陌生的面孔,穿著嶄新的官袍出現在牢門外,后面跟著幾名明顯不是青州府的差役,差役的手上還拎著刑具。
官員站在牢門外,湊著昏黃的火光瞇眼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北海縣子葉琛?”
葉琛嘆了一口氣,“正是在下,不知道........”
官員笑道,“不必多言,只要確定是你便好,本官乃是青州長史裴子松,奉命提審你指使葉小壯殺人一案以及襲擊青州法曹參軍,致使其不堪受辱瘋癲一案。”
好大的帽子。
葉琛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這兩個罪名可都不小。
齊王在青州的影響力這么大嗎?
“裴長史說我指使孩子殺人,您看看這孩子才多大,怎么殺人?您說我襲擊青州法曹參軍,致使其不堪受辱瘋癲,又有什么證據?”
裴子松從見到葉琛開始,臉上的笑容一直未曾消褪,一副溫文有禮的模樣,然而,青州長史的位置是靠溫文有禮坐上去的嗎?
“葉琛,你記住,這里是不是北海,這里是青州,而你這北海縣子在這里什么都不是,你就是個階下囚,現在是州長史在審問你,而不是你在審問州長史。”
“至于證據么?你問問大牢里,有幾個人犯,是我們先找到證據再去問詢的,人是木雕不打不招,得給你上點活,讓自己回憶回憶。”
看著裴子松的笑容,葉琛心中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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