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鄧大廚那邊，也是一樣的忙碌，根本就沒有一刻停歇。
姚枝枝看著，不由皺了皺眉。
現在東來順的生意好了，可基本人員配置似乎沒有跟上，她問佟安：“現在咱們酒樓有多少伙計？”
佟安想也沒想，回答道：“現在咱們東來順有四個跑腿的店小二，兩個掃地洗盤子的，兩個大廚，廚房里這幾個打下手的，是昨兒個招進來的。”
這人手顯然是有些跟不上啊。
“樓上樓下都坐滿的時候，佟掌柜覺得人手跟得上嗎？”
之前東來順樓下就三個店小二，一個洗盤子的，一個切菜的廚娘，兩個廚子，完全忙得過來，甚至客少的時候還能出門溜達溜達。
可自從東來順生意開始好起來了，店里的人手就有些不夠用了，他這才又招了個店小二和一個洗盤子的，以及幾個廚房打下手的，可聽姚娘子這意思，顯然是有些不滿意啊。
佟安也是慣會察言觀色的人，聞言心中一分析，遂道：“姚娘子是擔心，之后東來順的生意會越來越好，人手不夠用嗎？”
“佟掌柜，你可算過，樓上樓下都只有一半客人的時候，平均每個客人大概要等多久？”
姚枝枝不答反問，“還有，全都滿座的時候，每個客人又平均等多久才能上菜呢？”
她問得很籠統，只是想要看看，佟安對東來順的掌控有多少。
這話一出，佟安就愣住了，“姚娘子，這個……這個我還沒有仔細算過。”
他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像是犯了錯似的。
佟安之前還以為，姚枝枝也就會做點菜，會釀酒，即便是后來，姚枝枝不知道哪兒來的銀子，竟然入股東來順成了東來順最大的老板，他也覺得，姚枝枝對經營這方面不懂，畢竟姚枝枝一開始出現在東來順的形象，就不是一個擅長這些的人。
可現在，人家一句話，就能問得他啞口無言，佟安心中之前的不服，此時也被姚枝枝那胸有成竹的篤定姿態給折服了。
“佟掌柜，很多問題就藏在這些小細節里，你別看著現在東來順如日東升，誰知道會不會毀于一旦，任何事情都要用心去經營才行，若是掉以輕心，千里之行也會毀于腳下。”
佟安連連點頭，一陣風吹來，滿頭涼意，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是滿頭大汗。
姚枝枝點到即止，沒有再說東來順的事情，她問起沈鶴：“最近沈兄可來過東來順？”
見姚枝枝轉移了話題，佟安暗暗松了一口氣，“沈東家最近來過一次，看了看樓里的生意，說沒有想到，咱東來順有一天能比最鼎盛的時候更熱鬧，之后轉了一圈就走了。”
佟安有句話沒敢說，從前沈東家一年半載都難得來酒樓里看一眼，最近能來這幾次，都是讓他十分意外的。
不過現在東來順有了姚枝枝掌舵，沈鶴來不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姚枝枝倒不這么覺得，她還是希望沈鶴對東來順重視一些，眾人拾柴火焰高，要是只有她一個人忙得手忙腳亂，那得累死。
佟安安排了幾個孩子在樓上雅間，這臨近端午了，東來順推出的綠豆雞頭米沙冰很受歡迎，還有一些夏日常備的消暑爽口的麻腐雞皮，冰糖冷圓子和福橘餅。
孩子們平日里在家吃姚枝枝做的飯菜，雖然都是十分可口美味的，可姚枝枝做的飯菜花樣少，這種五花八門齊聚的，幾乎沒有，因而三個孩子興致都十分好。
姚枝枝平日里不讓孩子們吃冰的，不過偶爾一次也不是不行，也就由著孩子們去了。
眼看已經是早上十點的光景，她才領著孩子們出了東來順，佟安想到方才姚枝枝問起沈鶴，以為姚枝枝會去拜訪沈鶴，送姚枝枝出門的時候，就問道：“姚娘子，您這會兒可是要去沈家？”
他怕姚枝枝不知道沈家的位置，還特地說了一遍。
姚枝枝卻道：“我不去沈家，今兒怕是不得空閑了，我要去給幾個孩子添置些東西，忙完應該天色也晚了。”
佟安愣了愣，目光落在姚枝枝身邊的三個孩子身上。
雖說延松比抱鶴和川哥兒大很多，可常年營養不良讓他顯得十分瘦小，抱鶴也差不多，這兩兄弟和川哥兒那白白胖胖的小機靈樣兒比起來，就顯得瘦弱不堪，一看就是過苦日子的人。
佟安一開始以為，這兩人一個是姚枝枝買來做長隨的，另一個應該是準備給川哥兒做書童的，可聽姚枝枝那意思，沒把這兩人當下人呢?
佟安有些好奇，可礙著姚枝枝的身份，還是沒有多問。
這位姚娘子，越來越讓人看不明白了。
同樣看不明白姚枝枝的，還有霍驍。
他拿著手上的一疊紙，這是江宜川送過來的，關于姚枝枝這五年的一些詳細事情，能打聽到的都在這上面了。
姚枝枝是什么時候變化的呢？從卷宗上看，要從五年前川哥兒出生說起。
川哥兒是在破廟里出生的，姚枝枝大著肚子被霍家趕出來之后，姚家也不肯收留她，她只好在村尾的荒廟落腳，村里人對她的印象都挺深的，畢竟大著肚子被婆家休棄趕出來的女人可不多。
而且姚枝枝還長著一張頗能招花惹草的臉蛋，村里的女人們都生怕自家漢子生出什么心思來，因而那段日子關注姚枝枝的人不在少數。
江宜川調查到的消息就很詳細。
一開始，姚枝枝大著肚子住在破廟里，只有黃嫂子常拿了家里的口糧去救濟一二，有時候黃嫂子家里也不夠了，姚枝枝就一個人去山坡上找能吃的野菜，如此才茍延殘喘活了下來。
這一切都很符合一個什么都不會的村婦行為，可自從川哥兒出生之后，畫風突變，姚枝枝從前做慣了的事情，就再也沒有做過了。
一開始黃嫂子給她送了些吃食給她，等她出了月子，她就開始往山里跑，一個剛出月子的女人，帶著個孩子，一進山就是好幾天，出來的時候就帶著山里找到的草藥往林縣的杏林館送，沒多久，她就找村長買了現在姚家這塊地，蓋了一間土屋。
之后就有了村頭的面攤，然后一間土屋變成了兩間，兩間變成了三間，之后茅草頂也變成了青瓦，才有了現在他看到的姚家小院子。
霍驍覺得不可思議，常言道一孕傻三年，姚枝枝怎么生了川哥兒之后，就像是被幸運之神光顧了似的，一路越來越好了。
他并不是覺得，姚枝枝現在過的日子有多好，他只是好奇，一個人到底要經歷怎樣的轉變，才能變得那么厲害。
東來順的事情他一直讓人注意著，這個女人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絕非一個常人。
食錦樓之前也是很一般，能變成現在林縣第一樓，并不是他辦到的，他也是受了別人的恩惠。
可姚枝枝呢，她又是得了誰人的指點？她大字不識的村婦，怎么會懂得這么多。
一重重無法解開的疑惑，讓霍驍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似的。
想到那幾年姚枝枝的艱難，霍驍的心里更像是有一把火在燒，隨時就能燒著上面的棉花，變成更加猛烈的熊熊之火！
杜民安進來的時候，就察覺屋子里氣壓極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江宜川不說話，垂頭恭立一旁，霍將軍面無表情，眉眼間卻隱約可見灰暗陰沉的神色。
莫非是方才江宜川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事情？
杜民安猜測著，想著自己要稟的事情不能拖，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去。
“將軍，姚娘子那邊，今兒來縣里了，還有就是，之前跟著姚娘子的那個秦姓男子……”
說起這個，杜民安有些遲疑，飛快地脧了一眼霍驍的神色，這才道：“昨日已經離開了，但今天，他派了人給姚娘子用，是個名叫十三的男子，如今三十有二，雖然明面上是車夫，可我今兒跟蹤的時候險些被他發現，可見也是個內家功夫很不錯的。”
秦見離開的事情霍驍昨晚就知道了，他本想著會不會是姚枝枝心中還是在意名聲，這才讓他走的，可聯想到姚枝枝昨天在院子里那一臉期待的神情，霍驍就覺得，自己這個猜測太可笑了。
瞧瞧這女人戀戀不舍的樣子，怎么可能是她把人趕走的，顯然是秦見自己離開的。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他心中不由暴躁。
自己若是真的死了也就罷了，可他現在活著回來了，姚枝枝竟然對他如同陌生人一樣冷漠，她好歹也應該顧念一點當初的夫妻之情吧？
雖然霍驍也沒想著姚枝枝會回頭了，可他心里始終是有些不甘心的，哪怕他不肯承認。
“還有，東星樓那邊給我盯緊了。”
霍驍面色陰沉地吩咐完，有些疲倦的扶額。
此時正帶著孩子們在布莊成衣鋪選衣服的姚枝枝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招待她的還是之前那個掌柜的，姚枝枝一走進來，他就認出來了。
上次見的時候，姚枝枝還是一身粗布裙子，今日姚枝枝則是穿了一身嫩柳綠的裙子，雖然頭上還是用一根木簪簡單挽了一個圓髻，可身上卻散發著一種常人沒有的氣場，讓人不敢怠慢。
掌柜地迎上前去，笑著和姚枝枝打招呼：“小娘子都好久不來了，今兒是想要選些什么呢？”
姚枝枝就指了指幾個孩子，說要給三個孩子選衣裳。
之所以是說三個，主要是不想讓川哥兒覺得，自己和延松抱鶴不一樣，正好川哥兒的衣裳也拿了兩套給延松和抱鶴，也該再做兩身了，一碗水端平，索性都給做幾身新衣裳。
抱鶴和延松沒想到，姚姨竟然要給他們買新衣裳，他們的身份，到底還是寫了賣身契的下人，怎么配穿新衣裳，即便是撿了小少爺穿剩下的，也應該謝天謝地了。
可驚訝之后，就是意外的歡喜了。
延松和抱鶴都沒在這種地方買過衣裳，因而并不知道，這里的衣裳要價幾何，都有些不敢選。
于是姚枝枝就大刀闊斧地幫著兩個孩子各自選了四套衣裳。
兩套合身的，兩套大一點點的，都是松青，鴉綠，淺灰之類很常見的顏色。
畢竟幾個孩子都是要在村里走動的，也不好穿的太打眼，村里雖然大家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補丁蓋補丁，卻還是有幾戶條件寬裕些的，穿得起細布長袍，大多也都是這幾個顏色。
即便如此，延松和抱鶴也是喜歡的不行，兩人高興得腦袋都有些暈暈的，任憑姚枝枝怎么安排，都只說好。
川哥兒主意大，鬧著要自己選，姚枝枝也不攔著，點頭讓他自己發揮。
她就看見，兒子選了一件寶藍色，一件秋香色，兩間衣裳都不算華麗，但是看上去就不是低調的顏色。
姚枝枝就指了另外幾個和延松他們衣裳顏色相近的幾套，問兒子：“你怎么不選這個呢？”
川哥兒倒是一點沒隱瞞，“我不要，我就喜歡這幾個顏色。”
小家伙兒竟然還有這么大的主意呢？姚枝枝莞爾，索性也尊重兒子的選擇，不過就是衣裳顏色而已，要是她兒子連這個都不能拿主意，那她才真的應該犯愁了。
想著天就要熱了，幾個孩子的里衣卻不多，小孩兒好動又容易出汗，還是應該多備幾身輕薄些的里衣，外衣不好穿的太張揚，貼身的里衣還是選親膚一些的料子。
姚枝枝看了掌柜的拿出來的幾匹布，都是適合做里衣的料子，姚枝枝摸了一遍，最后選定了價格中偏高的杭綢，“都用杭綢吧，這個料子舒服透氣。”
若是之前，她肯定就能省則省了，可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能掙錢的生意，有了傍身的銀子，也就沒必要處處精明算計了。
掌柜自然歡喜，笑著應是，讓人給三個孩子量了尺寸，笑著說七天之后來取就行。
心中卻不由暗忖，也沒多久啊，這小娘子之前可是三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的，不過那煙羅好在還是賣出去了，現在看著小娘子出手闊綽，掌柜的就想著最近心上的云緞，讓人拿了兩匹出來給姚枝枝看。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