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成這聲嘶吼之中的怨氣之深，仿佛孟姜女哭倒長城。
季修弘站了起來，滿臉怒容：“因為你上負天恩，下負百姓，為了權欲可以將百姓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間，戕害蒼生，種種行跡，與帝王之道背道而馳，罪不容誅！”
聽到季修弘鏗鏘有力的這番話，周無遇很是贊賞地點了點頭。
這段時日，他也算季修弘的半個師父了，看樣子，學的確實還不錯。
季修成伸出手指著季修弘，想要反駁，卻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言辭，只能顫抖著死瞪著季修弘。
季修弘絲毫不慌，接著道：“季修成，你早已被貶為庶人，在外，以皇子自居，煽動貴族世家起義鬧事，這之間，有多少百姓被牽連其中以至于家破人亡，可算過么？”
“你又巧言令色，誆騙如祝將軍之流，讓他們為你賣命，一介軍戶成為被天下唾棄的叛軍之賊，又有多少人因你再無翻身之日，算過么？”
“你還勾結商戶、親王，唆使他們為達目的欺壓良民，這中間害了多少黎民蒼生，你心里又有數么！？”
一句一句的質問下來，季修弘周身的帝王之相越發濃厚，氣勢也不斷暴漲。
“你是皇室血脈，自小，學的是帝王之道，理應心懷天下，守護江山與萬民！”季修弘站了起來，緩緩走上前，面對季修成手里的兵器，沒有露出半分懼色：“三哥呀，你心里只有這個位置，但你可知道，我北越泱泱大國，有多少無名之士，懷揣著的大義比你更甚？”
“便是不說他們，皇嬸嬸不過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尚且鞠躬盡瘁身先士卒，你又比得上她么！？”
“連女子都不如，你還想要問鼎皇位，治理天下？這皇位，朕，就算是雙手捧著交到皇嬸嬸面前，也絕不可能讓你這等奸詐之徒坐上去！”
聲聲控訴，讓季修成的眸子染上了癲狂之色，他咬牙提刀，對準季修弘的脖子用力砍下……
眼看都要見血了，卻有一個靈巧的身影從天而降，飛踹一腳，正中他的腦門。
“本姑娘在，你還想弒君？”憨丫頭雙手叉腰，指著季修成的鼻子囂張大罵，“本姑娘師從何人，你知道么？切！”
周無遇都看笑了，這張狂的小模樣，不像其師父季衍塵，倒有七八分像寒舒云。
那葛順旁若無人養自己的蠱王，則更像是樓奇那副吊兒郎當二世祖的樣。
所以這對師姐弟，到底跟他們的師父師娘學了些什么？
才想到這兩個人，正主就到了。
樓奇和寒舒云前后腳進來，看到季修成被踹翻在地眼冒金星，只不屑地瞟了一眼，轉而沖季修弘這小皇帝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在一旁坐下了。
季修弘看到人都來了，頓時笑彎了眉眼，十分殷勤地說了一句：“你們辛苦了，埋伏這么久，必定很累了吧？朕已經命人準備好了瓊漿玉液，今晚，列位可以放下心來一醉方休了！”
“夠意思！”寒舒云沖著季修弘眨了眨眼。
“切，改明兒又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君王。”樓奇搖搖頭，也就趁著現在年紀還小，可以在季修弘面前擺擺架子。
等到季修弘徹底成長起來，恐怕瞇個眼睛都能讓人抖三抖。
周無遇眉飛色舞，心情一片大好。
季修弘當然會變得很厲害，因為這孩子，也是他教的！
“想起來，本將還有些生氣，為了抓到這狗賊，沒少廢心思！”寒舒云頗為不忿。
她長這么大，就沒有這么憋屈過。
為了抓住一個狡猾的季修成，被迫演戲、四處奔波，還要帶著人馬在山林里呆了這么久。
眼看都要到寒冬臘月了，季修成的叛軍扛不住，他們自然也快扛不住了！
“可不是！”周無遇也跟著搖頭，“這次，可謂是傾盡了全朝之力，這才把這些禍害一鍋端了，也是玩得大！”
事已至此，他們當然覺得暢快。
想想之前為了混淆季修成的判斷，他們裝成無頭蒼蠅般在全天下亂轉，讓世人都以為他們所有人被季修成這么個宵小之輩牽著鼻子走。
硬生生捱過那般久，才終于有了今日的結果，焉能不高興？
“你們別……”季修弘有些焦急，就現在的身份來說，是很難得才會露出這種孩童脾性，“別這么快懶怠下來啊，那雁親王和季修桀還沒到呢！”
癱在地上的季修成，方才被那一腳狠踹正中眉心，暈乎地都沒辦法保持清醒。
他緩了好一會，也聽了個七七八八，當下大徹大悟——
不是悔過。
而是，他終于知道京城為何會有這么龐大的天羅地網等著自己了。
并非所有人高看他一眼，而是從始至終，抓他，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微小目的。
季衍塵和季修弘，乃至于在這里的所有人，都是為了肅整整個北越！
比如貴族們，徹底被打壓了——那是之前對新政心懷怨念，一直抗拒新政實施，是北越的一大阻力。
比如官員們，該不該下馬的，都下馬了——那都是些貪得無厭的蛀蟲，民間怨聲載道，朝廷也頭痛已久！
每一個地區，尤其是被他煽動著出現暴亂的郡縣，現在都已經變得干干凈凈。
新政快速相應，籌謀已久的科考諸事也順利進行……
殺他，不過是個餌。
季衍塵要釣的，是北越這一條巨大的魚！
“噗……”
季修成怒極攻心，歪頭吐出一大攤血。
對此，還在高聲‘密謀’的諸人只是短暫地停頓一瞬，就這么任憑他在地上自生自滅。
不殺，不抓，也不處置。
“哈哈……”季修成又笑了。
他看到，進宮之后一直沒出現過的宮女太監們，以及數不清的禁衛禁軍，現在都開始打掃外面的慘狀了。
收斂尸體，沖掉血跡，而后所有人再次撤走。
同樣的陷阱，等著和他擁有同樣歸宿的好兄弟——季修桀！
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季修成越笑越得意。
好啊，今日赴死，果然有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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