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柳瑯玕似聽到笑話般眼睫彎起，但眼底卻透著心寒的自嘲，“風水在流轉，世事會更迭，可我柳家滿門的性命和清白如何能過去？”
“時間會抹平一切的。”夏月璃溫聲規勸，態度誠懇真摯，“予屏哥哥，我不舍得看你太沉溺于過去的恩怨，我想看你摒棄舊怨，過屬于你自己的朗朗一生。”
“那我爹、我兄弟、我整個柳家……”
“逝者已矣。”夏月璃溫柔地抓住了柳瑯玕冰涼顫抖的手，憐惜心痛地道：“但你還活著，你總不能因為他們一群已死之人就放棄眼前的一切，重墜深淵泥潭吧？”
柳瑯玕沉默下來。
燭火爆裂出清脆聲響，他盯著燭光照拂下的夏月璃，美人仍如遠山橫湖般幽靜絕美，這是他無數午夜夢回的妄想——此時一一實現。
美人如斯，得陪身邊。
可此時他卻已然無心欣賞，也無力覺得如愿以償。
他只覺得心涼，又心驚。
“月璃。”柳瑯玕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響起，“你不想讓柳家案重啟，究竟是想我摒棄過往大步往前，還是擔心真相揭開，會損傷夏將軍的威名功績、會影響到你在皇城的地位？”
夏月璃精致黑眸里的情意拳拳瞬間冰封。
她收回自己的手。
眼眸微瞇，卻極力克制，沒讓其深處藏匿的厭惡驚懼流露出來。
“予屏哥哥，你多心了。”
“當初夏將軍戰敗命隕時，皇城里還不曾有過我爹謀逆通敵的傳聞，可等我爹自戕于夏將軍陵墓前后，銀兩、書信和兵圖等等的罪證就如流水般在柳家被搜出。”柳瑯玕神態難掩脆弱，他顫聲追問，“怎么就這么巧？正在先皇準備給夏將軍和夏家軍追封之時，正在先皇知道夏將軍并非百戰百勝所以猶豫給其的封號威名時，我爹便突然謀逆通敵了？怎么就，這么巧？”
“你這話什么意思？”夏月璃陡然陰沉臉色，她緊張環顧四野，確定無人察覺這邊動靜后，才憤怒地抬眼瞪他，“你難道覺得此事是因當年夏家無法向先皇解釋戰事大敗的緣由，所以便故意陷害你柳家謀逆通敵，借此來為自己開脫不成嗎？”
夏月璃小臉緊繃，更氣得雙眼赤紅，渾身顫抖。
如果是先前，柳瑯玕現在就該心痛地難以言表急忙不住道歉了。
可彼時他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臉起紅云，看著她雙眼殷紅。
很久后，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波瀾不驚地響起：
“難道不是嗎？”
似有一根弦，繃緊，陡斷。
又似一盆冷水猛然澆在了燒得正旺的炭火上。
“我確實不了解過往恩怨，但我知道衍哥哥被陸汐顏蠱惑，本就不愿迎娶我了，若是我爹再名聲受損，定會直接影響到我郡主名號，到時……到時衍哥哥更不會迎娶我了。”良久對峙后，還是夏月璃先落下淚來，她凝脂般白皙的手抓住柳瑯玕的胳膊，幾乎要跪在他面前，“予屏哥哥，算我求你了，你就成全我一次，帶著這些秘密離開皇城吧。”
夏月璃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他柳瑯玕臂膀處。
燙得他也雙目赤紅。
藏在監牢外暗處的陸汐顏，親眼看著夏月璃掩護著柳瑯玕離開，終于沒忍住扯了扯秦衍的衣袖。
“人都跑遠了，王爺你還不趕快喊人去抓回來？”
秦衍云淡風輕道：“他執意要跑，抓回也無用。”
“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當然是——”秦衍桃花眸微瞇，笑容促狹非常：“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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