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都是被人厭憎和嫌惡的，我也離不開桃源鎮了，但是元漪卻不該死在這里，所以我希望你們離開這里的時候可以帶走她。”
祈月眼神誠懇，湛藍色眼瞳似乎輕輕浮現出一層驚艷的瀲滟水光。
他說：“離開桃源鎮后，她還是這般年輕的樣貌，她可以開始她新的生活，可以去找她新的愛人。”
“等等，你剛剛說——”陸汐顏卻敏銳地從祈月這段話里抓到了重點，“你離不開這個桃源鎮了，是怎么個說法？”
“我在桃源鎮里的目的就是在替我兄長贖罪，如今罪孽未曾贖清，他隱瞞的真相卻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我未完成他的指令，自然是會跟桃源鎮一同死去，徹底消弭于天地。”
一時間，陸汐顏像是有些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消弭于天地。
魂飛魄散？
“鏡子若是破了，里面的東西自然也會碎啊。”祈月有些愉悅地笑了起來，“這樣也挺好，我起碼死也死的明白，原本以為我必須要跟你成婚后，要你體內的冤魂向神明稟明真相，我才算完成所有的事才能得到最終的懲罰，得以解脫。現在看來，外面的人已經將真相揭露，那么桃源鎮里的神明出不出現，現在看來都已經不重要了，不過無論如何我都能得到解脫，所以對我來講，這是好事。”
陸汐顏怔了。
明白了。
怪不得祈月先前那么欣喜那么激動，他等著圣女來成婚，就是為了打碎這個虛假的世界，等著自己得到解脫。
長生算獎賞還是懲罰？
如果永遠都被困囿在一個地方幾百年都無法逃離的長生呢？
算獎賞還是懲罰？
是懲罰。
終于，祈月現在能擺脫這個懲罰了。
他欣喜若狂，因為這是他的心之所向。
但是他也有放不下的東西——
比如元漪。
陸汐顏抿起唇來，沒忍住好奇地問：“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元漪嗎？這么多年，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曾動過心？”
“如果是你，你早在最開始就知道你給不了那個人任何想要的東西，只會給那個人帶來無窮的苦楚和折磨，你會任由自己喜歡上那個人嗎？”
唔。
這是在萬事還沒有發生之前，祈月就已經給了這件事一個悲劇的結尾。
如果早知道最后將要以悲劇收尾。
你會選擇相愛嗎？
陸汐顏笑了笑，說：“我會啊。”
祈月稍怔：“什么？”
“就是因為知道最后肯定無法長相廝守，所以才要在眼下的時光里竭盡所能地相愛。”陸汐顏眼神堅定認真，“人的一輩子才有多久？總要不顧一切地痛快愛一場，才能勉強算是沒有白來這人間一趟吧，人如果總是瞻前顧后畏畏縮縮，那就永遠都在錯過，永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祈月像是一時間被說服了，原本平靜冷漠的神色有了些許皸裂痕跡。
但很快，他又固執地道：“既然知道答案是錯的，為什么要開始？”
“你只看重結果嗎？難道奔赴結果的過程，你就一點都不在意的嗎？”
祈月眼神疑惑：“過程？”
“對。”
祈月眼神緩緩放空。
他想起元漪剛來到桃源鎮時爛漫自由的模樣，想起她每天都會在山上給他帶來的一束鮮花。
想起她眼睛里毫不遮掩的愛意纏綿。
想起她最后近乎平靜地說他：
“你不愛我。”
從他出生起，所有人都在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而舍棄他，災星，不祥，卻又都拼命地想著從他身上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唯獨元漪。
只想要他廉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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