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種時候，陸汐顏便也往前走了兩步，她想抱住他，但猶豫了下卻還是將動作稍稍收斂了一些，改為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汐顏沒有多說什么其他安慰的話。
她看到了秦衍稍微泛紅的眼睛。
自己也不由地更加放輕了聲音，問：
“再后來呢？”
“再后來，我趕回去的時候，我的兄長的身體就已經完全撐不住了。他將大晟皇城和他最為看好的兒子交給了我，還說……”
陸汐顏稍稍皺起眉，沒等到秦衍繼續往下說，就好奇地追問：“說了什么？”
應該不外乎是一些托孤的話語吧。
比如劉備托孤的那種？
“兄長說，他對不起我，父皇對不起我，整個大晟都對不起我，說如果我愿意的話，就讓我做未來大晟的新皇帝，他的兒子就被任為一個閑散王爺，富貴一生就行了。他甚至還提前寫了詔書，還說陸丞相就是見證人……”
陸汐顏沒忍住睜大了眼睛。
設想過很多種可能。
這種可能，她卻是真的沒曾設想過。
因為愧疚自責，所以直接皇位都拱手送給秦衍？
這也未免太……太……
陸汐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那，王爺，你當初有沒有真的動心呢？”
那可是皇位啊。
九五至尊！
誰見了面都得跪拜叩首，無不臣服。
“沒有，我當然不會要我皇兄的皇位，我說我會好好教導他的兒子，會將大晟打理得井井有條，會讓天下的百姓都生活富饒，會讓整個大晟都海晏河清。”秦衍否定得干脆直接，好像這個事是他一直堅定堅信的，“兄長就說他對不起我，執意要讓我做攝政王，說無論什么時候再想做皇帝都可以直接將皇位拿走，還拉來太子說，不許我自稱為臣，不許我和百官一樣行跪拜禮。”
陸汐顏咋舌。
難怪。
難怪她就沒有見過秦衍對小皇帝行跪拜禮。
平常都是只頜首而已。
聽說，上朝的時候他也是有專門的位置就坐在小皇帝的旁邊。
威風凜凜的。
原來這就是先帝的特準。
“皇兄對我很愧疚，這點我知道，但我卻也清楚他因為自己的愧疚，將自己原本還算健碩的身體熬得每況愈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原來很久之前，兄長生病的時候就不再繼續喝藥了，他總是覺得，他的健康生命是從我的命數氣運里汲取出去的，所以他拒絕喝藥，連帶著一些補品甚至也不愿意再喝……這些，我都是過了很久之后，在我兄長的葬禮結束數月之后，才讓人在太醫院里的記錄檔案里摸查出來的蛛絲馬跡。因為平常的時候，這件事，兄長誰都不告訴，也誰都不準說。”
陸汐顏聽到這種時候才終于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濃濃的難過。
秦郢是真的很疼愛他的弟弟。
秦郢是真的心善。
對心善者來說，最大的懲罰，就是別人的痛苦是因為自己而起。
這樣一來，根本不需要其他的，只來自靈魂深處那種劇烈的悲痛和自責，就足夠能把他徹底擊垮了。
陸汐顏也是在這種時候才隱約明白了，為什么秦衍要將這件事情一直瞞在心底——因為只要說出來，甚至不說出來，只要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他就會無可避免地想到他的兄長當年究竟是因何而死，心里就會悲慟就會難受，所以干脆為了不再傷心，就提前將一切都給封閉起來也就罷了。
就像秦郢自責于是因為自己而害了秦衍一樣。
秦衍也自責是不是因為自己才間接逼死了秦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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