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這點后，陸汐顏就只沉默地守在秦衍身側，沒有再主動多說什么了。
秦衍這個人真的很有罪惡感。
他習慣性地將所有過錯都要推在自己身上，然后自己再艱難地負重前行。
即便那些事跟他沒關系。
他也內疚。
就像——那位仁慈寬厚的先帝秦郢一樣。
善人總會下意識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咎于自己，而壞人卻哪怕惡事做盡卻還覺得自己無辜受屈。
就像秦衍的那個便宜皇帝爹。
叫爹都覺得他不配。
……
陸汐顏正在瘋狂腦部風暴地想著，如果等下她摸索清楚了這里哪一座小山丘下埋葬的是秦衍的便宜爹的話，趁著別人不防備對其破口大罵再呸幾聲，這應該不算特別過分的事情吧，如果被抓到她該怎么解釋才合理的時候，聽到沉默了很久的秦衍突然又開了口：
“所以我一直都想著將這件事瞞下來，最好瞞到棺材里，也再無人知。卻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后竟因青澄鎮的事情，而間接性地讓這件事重新被推送到了人前。”
陸汐顏稍微地抿了抿唇。
這個她也沒想到。
最初在青澄湖上被人追殺的時候，她半夢半醒神智恍惚抬眼看到湛藍的湖水時，還在想那究竟是不是她的黃粱一夢，誰曾想到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她竟真的入了那場黃粱，入了湖面這層鏡子，看到了別樣的苦難和被大雪掩埋的秘密。
“在最初發現祈月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瞞不住了的，但當時我仍然自大自負，想著即便瞞不住這等秘密，卻也應該不會有人將這種邪術聯想到我的身上，但是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隱瞞不住，那無論是三五月，還是三五年，都遲早要被他人知曉。
可是小皇帝年紀還尚且稚嫩，他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我知曉他敏感多思，也特別不希望他也被卷進上一輩的恩怨糾葛之中，所以，我的暫時離開，可能也會讓他得到難得的放松。加之，那個時候，顏兒你也說要請高僧來給你的朋友成晴超度，我想，或許我也能趁著這短暫的時間來皇陵這里，透透氣，也來看望看望我的兄長。”
秦衍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仍然在溫柔平靜地看著面前的小小山丘。
他在隔著山丘，看著山丘下埋葬的人。
他在看他的兄長。
“我先前一直覺得這段過去太過陰暗狼狽了些，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段過去，特別是你。”秦衍說到這里時，稍稍側過半邊身體，怔怔然地抬眼看向了身后的陸汐顏。
他盛著一層迷霧般的茫然眼神里透著幾分堅定的信賴和真誠的祈求，就像是犯了錯被主人訓斥了的大狗狗，知道自己錯了后可憐巴巴地祈求自己主人原諒的模樣，“我還想讓你記憶里的我一直都是英勇無畏的，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脆弱的一面，結果沒想到，最后還是被你發現了。
但更讓我沒想到的是，被你發現了后，我心里也沒有慌張緊張的情緒，反而，還覺得巨石落地，難得釋懷和淡然。”
陸汐顏平靜地垂眼看他，問：“為什么會覺得釋懷和淡然？”
“因為一直在你面前隱瞞的包袱終于被放下了。”
陸汐顏稍稍偏頭。
眼神里流露出幾分難掩的疑惑。
只是因為這個？
秦衍抿起唇角繼續補充道：“也是因為我在這種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你是愛我的，所以即便你見過我再多的狼狽和不堪，你也不會只因為這些就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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