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程，秦衍走得特別的艱難。不過是短短幾百米的路程，他硬是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累得脊背衣衫濕透，濕透的衣衫被寒風吹拂，凍得他臉色越發煞白。遙遙看上去，簡直都快要和雪色融為一體。
他越是往上走，脊背就越是佝僂。
就像是有一座看不見的山壓在了他的脊背上。
他負重前行。
腳下不停。
可是剛剛走到半山腰的位置，秦衍就實在走不動了。他雙腿顫抖，眼眸充血，腦袋里仿若有千萬根鋼針在扎似的，眼前可看到的東西也像是蒙著一層血光，他遙遙地看著，就覺得世界并非一色疏離，而是滿目瘡痍。
這般靜靜地看著，但秦衍還是再度踏出了新的一步。
下一瞬。
“噗——”
秦衍實在控制不住胸腔處翻涌的難受，仰頭吐出一口黑血來。
黑血滴在雪地里。
很快淹沒。
跟在秦衍身后的流風失聲驚呼：“王爺！”
秦衍倒地。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陸汐顏正在雪林里沖著他笑，她穿著一身紅裙，像是雪地里的一支臘梅般明艷恣意。
秦衍無聲地喊她：“顏兒，回來。”
“我不回去啦。”
意料之外的，秦衍聽到陸汐顏似是帶著幾分笑的聲音。
“為什么？你難道不愛我了嗎？”
“對的。”陸汐顏沖他擺擺手，“現在愛你太危險啦，我要去愛別人啦。再見～”
秦衍陡然從這層恍惚間的噩夢里驚醒。
他緩慢回神，發現流風正背著他往山下跑，秦衍立刻掙脫下來，厲聲質問：“你做什么？”
秦衍緩了緩腦海一瞬的黑，咬牙又要轉身往山上走，流風急忙跪倒在他面前，語氣哽咽地勸說：
“王爺，求王爺別去三山寺了，什么都比不過您的性命重要啊……”
“如果沒有她，我寧可去死。流風，你若忠誠就別插手。”
“王爺！”
秦衍厲聲呵斥：“滾開！”
突然揚高的聲調讓秦衍眼前又有短暫的發黑，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發黑，所以很快緩了心神就又要往山上爬，流風胡亂擦了擦眼淚，卻也做不到真的滾開，于是還是跟在了秦衍身后。
秦衍走的很慢，偶爾踉蹌，摔倒也有。
但他拒絕攙扶。
摔倒了就只是默默地爬起來。
他那雙充血的眼眸里異常的堅定認真，大有一種完不成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
天黑了。
三山寺送走了最后一位香客，小和尚忍著寒冷正要關門，突然遙遙地，似乎看到了不遠處，步履蹣跚地走過來一個渾身沾滿落雪的男人。
小和尚頓了頓，還是挑燈上前看了看。
“施主，我們三山寺今天已經不接待香客了……”
流風忍不住上前：“放肆，這是攝政王。”
小和尚嚇了一跳急忙要跪，卻被秦衍伸手給攔住了。秦衍眼眸都幾乎成了血色，好在夜色里看不真切，他開口，滿嘴的血腥味，發聲也異常艱澀，努力半晌才只沙啞至極地說出一句話來：“方丈在哪兒？”
“方丈……”
……
秦衍到底是被請進了三山寺。
誰都不敢對攝政王無禮。
但這些小和尚心里也都很疑惑，不是說攝政王不信世界神佛嗎，這怎么還是來拜了？
大雄寶殿沒開。
方丈領著秦衍前去了后山院中那一排的小房間。
里面遙遙能看到有許多紅色燭光。
不知道為什么，秦衍來到這里，胸腔窒息和頭疼欲裂的感覺總算稍稍得以緩解，他定了定神，問：“那里面的燭光，是什么東西？”
方丈溫和垂眸，慈祥地說：“這個問題，攝政王妃也曾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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