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年輕道長是友非敵后，陸汐顏原本的警惕戒備心思也瞬間煙消云散，她努力適應著四肢百骸間酸痛的感覺，鮮血流淌而過，好像是在清晰感覺到自己在穿一件被霜雪冰凍了多年的衣服似的。
到處都是僵硬的。
也好像是滾燙的鮮血流淌過干涸多年的土地。
流淌過了，大地才有了生機。
一派欣欣向榮。
聽著顧淵鷙近乎喜極而泣的聲音，陸汐顏終于適應了四肢百骸間的沉重酸痛感，她閉上眼睛緩了半晌才再度睜開——
環顧一圈。
并沒有看到秦衍的任何蹤跡。
人呢？
難道在她進到扶子春的身體里后，就也沒辦法看到秦衍了嗎？
意識到這點后，陸汐顏多少有些緊張擔憂，而這時，顧淵鷙的臉卻再度沖過來堵在了她視線可及之處，顧淵鷙猩紅的眼里滿是混濁的眼淚，既是欣喜若狂，也是悔恨交加。
“子春，子春……”
陸汐顏又懵了一下才回過神。
哦。
現在她已經是扶子春了，是顧淵鷙寧可用禁術將所有反噬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寧可沉溺在這等幻境里永遠不再清醒的狀態下，也要守住的扶子春。
意識到這點后，陸汐顏再看向顧淵鷙的眼神就不可控制地寫滿了復雜。
按照秦衍的所說那樣去做嗎？
對顧淵鷙干脆了當地說，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太狠了。
現在的顧淵鷙滿身尸斑，白色的蛆蟲爬滿了他身上的腐肉，他臉色青白地甚至一絲血色都看不到，若不是他眼眶里混濁卻滾燙的淚水，陸汐顏肯定會誤會死去的人或許就是顧淵鷙自己吧。
誠然，他現在也的確已經死了。
行尸走肉般。
在因自己的悔恨和愛意而撐著。
……愛意？
想到這個詞語的陸汐顏心底更復雜了，她不愛顧淵鷙，但卻也能從顧淵鷙身上感受到偏執近乎瘋癲般滾燙的愛意，她不想跟顧淵鷙這種遲來的悔恨的愛意共情，可卻心軟，仍然不能做到干脆利落地砍斷顧淵鷙的所有希望。
“子春，是你嗎？你是我的子春嗎？”
但陸汐顏卻知道顧淵鷙真正想問的是，“你不是秦衍的陸汐顏，你是我的扶子春嗎？”
于是，在對上顧淵鷙欣喜若狂又忐忑惶惑的含淚眼神后，陸汐顏緩和了半晌后，也只是伸手做了個挽指做飛鳥的動作，無聲地開口問：“殿下，是誰讓你這般傷心？”
就這么一個簡單動作，顧淵鷙眼里積攢的淚水就不受控制地瘋狂墜落。
他跪趴在她的床頭，哭得撕心裂肺。
“子春，子春……對不起，對不起……”
聲聲泣血。
這一瞬間，在顧淵鷙心底的愛和悔達到了巔峰，他緊繃著兩世的情緒終于有了個名正言順的發泄口。
他不敢去擁抱扶子春，他只敢近乎虔誠地抱著她的手，低頭俯在她手背處，任由滾燙的眼淚將她冰涼的手給慢慢暖熱。
“子春，子春……”
陸汐顏垂眼看他，他對扶子春的悔恨已經大過了他對扶子春的愛意。
那么只需要讓他盡情地宣泄出去。
就行了。
“我給你喂失魂散，并不是想害死你，但是當時的你太恨我了，你不想再喜歡我，你只想離開我……但我不能沒有你，我想留下你，即便是記憶全失的你，我也想留下你……”
陸汐顏配合地看著顧淵鷙再她面前這般懺悔著。
一瞬間，她好像看到多年前，那個拿著藥丸，拿別人性命來逼迫她吃下的二皇子。
她無聲動唇：“你已又是風光無限的二皇子，為什么還想著留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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