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鷙青紫的唇不受控制地顫栗著，好半晌，陸汐顏才聽到他那近乎是從破碎的靈魂里擠出來的聲音。
他說：“我太苦了，我想留下你。”
陸汐顏不知道別人或許會給出顧淵鷙什么反應，但她帶入了一下之前的自己，心底卻只有淡淡的嘲諷和冷漠。
于是她平靜地說：“我也很苦，我只想離開。”
“不……”
顧淵鷙哽咽著抱緊了她的手掌，就像是流浪的兇獸依依不舍地蜷縮在主人身邊，祈求不要讓自己離開。
他顫抖著聲音低聲喃喃，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勸說她：“不，你不能離開，你說過你愛我的……”
“我愛你，你愛我嗎？”
……
顧淵鷙好像怔住了。
他近乎茫然地抬眼看她，這是他第一次用這般平靜茫然的眼神看她，似乎是在疑惑她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是他也聰明，他很快就弄清楚了內里的牽扯干系，于是他很快就用近乎發誓般的語氣堅定地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愛你。”
“我不需要誰的愛。畢竟在最初沒遇到你的時候，我也是好好活著的，即便離開你，我也能好好地活著。”
顧淵鷙表情陡然就變得懵懂了。
他不明白。
扶子春說她愛他，后來也是因為他做了一些事狠狠傷到了扶子春，所以扶子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他。
扶子春死后，他頹然思索了很久。
為什么呢？
為什么扶子春要走？
有人說，是因為扶子春很愛他。
既然愛他，又為什么舍得離開他？
因為她愛他，也因為自己得不到同樣的回應，畢竟愛意總是會被各種小事給消磨殆盡的。
后來顧淵鷙就找了很多人去詢問，他該怎么去挽留住扶子春？
回答出乎意料地一致——
愛。
只有讓扶子春感受到同樣充沛濃烈的愛，才能重新將她拉回這春暖花開的人間。
可是現在，現在的扶子春卻這般平靜冷靜地跟他說：她不需要誰的愛。
為什么？
顧淵鷙不明白：“可是你之前說愛我，你既然愛我那不就是想要我的愛嗎？你想要我可以給你，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的愛，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再愛我一次？”
這瞬間，陸汐顏都能看到顧淵鷙眼眸深處的脆弱——像是只要她一句話，他就會瞬間破碎掉。
他眼神也明晃晃地寫滿了：“扶子春再愛我一次。”
可是……
陸汐顏雖在憐憫的嘆息，卻還是實話實說這般道：
“因為我并不是個缺了愛就活不下去的人，我可以自己愛自己，所以，我永遠都不可能放棄自己去追逐別人的愛。”
“殿下。”
陸汐顏開口的時候，嗓音喑啞，咽喉處也像是有刀子在割，但這次她卻不得不忍著疼痛也要跟他解釋清楚——若是繼續沉溺在無愛的孽海里，就只能害了被愛蒙蔽雙眼的他自己。
“你拿愛是捆綁不住我的，因為我即便會愛你，我也會永遠熱愛自由。”她這般艱難地說，“就像你現在即便能將我困囿于這具尸體里，用你的愛打造出一個籠子將我困在其中，我也仍舊不愛你了。”
顧淵鷙確實在感情方面極為遲鈍——他在扶子春吃了失魂散后病重壽命無幾的時候，雖然受到了震撼，卻還是覺得自己能輕松掌握局勢，他沒有留下腳步，直到徹底站穩根基才發現扶子春已經死了，甚至他跑的再快也只能抓住一把被風吹送來的骨灰。
他到觸碰到骨灰的時候才開始后悔。
到現在才說他可以給她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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