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子春在院子里生生坐到了后半夜，天空果然下起了綿綿細雨。
綿綿細雨卻如針濃密。
寒意刺骨。
扶子春原本是想著回自己院子里休息的，但想了想顧淵鷙還沒醒，她就算回去了也于心不安，猶豫了一下，不然今晚還是就回去守著顧淵鷙吧。
推門進去的時候，聽到顧淵鷙啞聲問：“誰？”
“我。”扶子春訝然他竟然醒了，她沒有去掀開白色曼帳，而是站在門口問，“你醒了，還在發燒嗎？身體有哪里不舒服的嗎？”
“我聽不清楚，你能不能靠近一點。”
啊？
扶子春有些遲疑：“咱們孤男寡女的，不合適吧？”
“你是醫者，我是病患，這能有什么不合適的？”顧淵鷙沙啞的聲音里似乎淬著溫和無奈的笑，卻很輕易就讓扶子春放下了心底的異樣和防備感，在看到扶子春果然關門掀開曼帳走過來后，他勉強勾起點笑，明知故問道：“你已經從隱藏空間里出來啦？”
“對。我已經聽我哥說過了，若不是二皇子舍命撿回玉佩，我恐怕要活活餓死在那個隱藏空間里了。”
“不會的。”顧淵鷙溫和地說，“即便是我沒找到你的玉佩，扶世子也肯定能救你出來。”
扶子春笑了笑：“但是這次畢竟是二皇子救了我，救命之恩，我定銘感五內。”
“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這種事也沒必要記掛著。”顧淵鷙掩唇輕咳罷，艱難地撐起身倚靠在床頭，眼神里像是藏著無邊無垠卻溫暖繾綣的光亮，“不過若是你實在過意不去的話，我能不能借你一點時間？”
“自然可以，二皇子需要我做什么？”
“你先坐在這里。”
扶子春看了看顧淵鷙輕拍著的位置。
床幫。
這位置難免有些過分親昵了吧。
扶子春猶豫了瞬，但想到顧淵鷙現在虛弱地似乎風一吹就能倒，恐怕就算有賊心賊膽也沒那身體條件，她便也該是配合地坐下了。
顧淵鷙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齷齪，在她坐下后，他溫和地補充道：“我聽過一個故事，想讓你聽一聽。”
啊？
哦。
扶子春配合地說：“愿聞其詳。”
“我有一個朋友……”顧淵鷙一開口，扶子春就知道這必定是無中生有的經典案例了。
“他的出生就是一場錯誤，他的娘親特別不喜歡他，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眼神里就總是難掩厭倦和憎恨的情緒。我那個朋友小的時候并不理解其中緣由，心中委屈，去詢問他那平日里什么事都不做，只整天妄想著尋仙問道后能長生不老的父親，父親就回答他說，他的娘親是個瘋子。”
扶子春從扶祁嘴里聽說過，北歌國王對尋仙問道的熱愛幾乎都已經快到了瘋魔的地步。
而顧淵鷙的母妃——就是北歌有史以來的第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戰功赫赫的女將軍，卻有朝一日會被她效忠的國王稱呼為瘋子。
何其嘲諷。
“我的那個朋友相信了他父親的話，對他娘親是瘋子的事情堅信不疑。后來他年紀大了點后，突然有一天，他的娘親趁著四下無人的光景死死抓著他的肩膀，近乎哀求一般地，希望他能放她走。”
女將軍因為被北歌國主喂下了失魂散，長期都處于精神萎靡，神情恍惚的狀態。
那天，應該是難得的短暫清醒時候。
“可是，我那個朋友只當他娘親是個瘋子，所以根本沒有就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沒想到，等他走后，他的娘親竟然毅然決然地懸梁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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