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鷙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他能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做了怎樣一個冗長繁復的夢。
夢境里是北歌的梅雨時節。
他撐著傘走在庭院里。
聽著貝殼風鈴相撞出的鈴聲,再襯著雨水敲擊樓閣和假山的聲響。
淅淅瀝瀝的。
世間萬物都是安靜的。
他們都在聽雨聲。
然后顧淵鷙就在夢境里,看著夢境里前世的扶子春,看著她死前的那段歲月到底是有多么孤寂和無聊。
她很多時候都是安靜的。
坐在窗戶邊。
看天。
她眼眸里的神色總是淡淡的,她會輕輕地數著從檐角飛起的鳥兒,會數窗臺花瓶里插著的花有幾枚花瓣,甚至有時候她還會跟自己面前的案牘上擺放著的茶壺茶盞對話。
“你好,小茶盞,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新的睡前故事要給我講?”
然后很快,她又故意捏著聲音說:“有的有的。從前啊,有只小蝴蝶,它……”
……
雨還在下。
扶子春的聲音卻一點點湮滅在了嘈雜紛擾的雨水中。
顧淵鷙站在雨里,他明明撐著傘,卻還是清晰地察覺到了四肢百骸間傳來的刺痛和冰冷感,讓他感覺如墜冰窖,又仿佛是赤腳摔在了雪原。
他看著扶子春眉眼處的生機一點點枯萎。
就好像這無邊無垠的雨。
雨停了。
夏天也就過去了。
她也將死去。
那個時候的扶子春,既被病痛折磨得枯瘦如柴,也因早就心存死念的緣故萬念俱灰。
她坐在那里,就仿佛一顆枯荷。
但是即便是這個時候的扶子春,卻也還是勉強被扶祁所用的奇珍異寶吊著性命的,直到——
直到,顧淵鷙看到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進扶家,跑到扶子春的房間里說:
“姑娘,您先前托我打聽的陳清怡,我原本已經找到了,正想著將她帶到您面前的,可是她……她在前幾天不知怎么地得罪了宰相庶出的二小姐,被活活打死了。”
顧淵鷙眼前出現了短暫的恍惚。
已經有兩世了。
他甚至得仔細思考半晌,才能想起來那個宰相庶出的二小姐到底是誰。可偏偏怎么就這么巧呢,那個庶出的二小姐,偏偏就是前世他能離開冷宮而不得不接受賜婚的女人。
顧淵鷙看到扶子春的臉色陡然間煞白如雪,她顫抖著聲音,用幾乎能抖碎的聲音問:“她究竟做錯了什么,竟然會被人活活打死?”
這點,顧淵鷙則也在好奇。
是啊。
北歌王城的官員,對待家丁或者丫鬟,即便是簽訂了終生賣身契的奴婢,犯了再大的過錯,也都是輕易不會打罵的。
怎么偏偏就扶子春的姐姐會被活活打死了呢?
那人小聲解釋:“聽說好像是端來的茶水太燙了,燙到了二小姐。”
太燙了,這是多么可笑的理由。
無稽之談。
欲加之罪。
“別藏著掖著了,你說,到底是什么原因。”
聽到扶子春這般說,那人也就不隱瞞了:“因為二小姐聽說陳清怡是您的姐姐,她怨恨嫉妒您曾在冷宮陪伴二皇子,所以就隨便找了個理由處置了陳清怡,并且,聽說,打死陳清怡的命令還是二皇子下的。”
然后,顧淵鷙就看到扶子春陡然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重重地癱軟在地。
隨即,他也怔住了。
他想起來了。
最初,在他還無力擺脫跟宰相二小姐婚約的時候,不得不跟她虛與委蛇,有一天,的確有一個丫鬟沖撞了宰相二小姐,當時的他為了表現出自己對宰相二小姐的喜愛和偏寵,特意下令杖責二十——
沒想到。
竟然會把陳清怡活活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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