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扶子春說這句話的時候，顧淵鷙還以為自己是出現了短暫的幻聽，他剛疑惑地皺起眉，試圖問她剛剛說了什么，就見扶子春試圖想明白了，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認真地道：
“放過我吧。”
“我想死在曠野里，也不想活在囚籠中。”
顧淵鷙似乎被夜風凍到。
身形稍稍瑟縮。
他那雙滿是疲倦乏累的眼眸里充斥的紅血絲，似乎都染著濕潤的傷心。
“為什么？”顧淵鷙艱澀地這般問道，“留在我身邊，就讓你感覺這么難以忍受嗎？我就這么不堪嗎，竟然讓你不惜用死亡逃離我……”
扶子春一時被噎。
她百口莫辯。
老實講，顧淵鷙雖然性情乖僻，卻遠不至于到不堪的程度，可是扶子春卻不太喜歡這樣活著——如果真的能確定神明想要放棄她的話，那么顧淵鷙能留住她的唯一辦法，就是喂血。
可是顧淵鷙也是人啊。
他會疼。
他的血也是有限的。
扶子春不可能自私到要靠別人的血來使自己茍延殘喘，如果真的早這樣，那么這生命她就算放棄了也不會覺得可惜。
可是解釋起來確實很麻煩。
萬一再讓顧淵鷙誤會，就不太好了。
所以扶子春干脆就咬牙默認。
“對，因為我不愛你，我也不可能會愛上你，所以我不想虧欠你什么，更不想永遠被綁縛在你身邊。”
“所以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
“不可能，我付出了那么多才換來的機會，憑什么你要我放過我就要放過你？我放過你，誰放過我，”顧淵鷙渾身劇烈顫抖起來，他強忍著怒意咬牙切齒，他一把伸手抓住了扶子春的胳膊將她拽起來，然后直接就往外走。
扶子春被顧淵鷙拽得腳下踉蹌，卻還惦記著他受傷的手腕，所以一時間也不敢劇烈掙扎。
“哎，不是，這三更半夜又更深露重的，你到底要拉我去哪兒啊？”
“……”
顧淵鷙不回她，直接將還穿戴著自己衣服的扶子春塞進馬車，然后趕走宮人和侍衛，自己驅車出了王宮。
月色葳蕤。
他只冷著臉一言不發地往外趕。
馬車漸漸遠離王宮，遠離王城，扶子春注意到馬車是在往偏僻些的城郊駛的，她不解地想難道自己剛剛說話戳中了顧淵鷙的痛處，所以他現在想把她帶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將她暗殺？
但很快扶子春又覺得自己真是胡思亂想。
顧淵鷙如果真的想殺她的話，何至于還得跑荒郊野嶺？
她也累了。
就這般懶洋洋地倚靠在車廂里，欣賞著外面的月色葳蕤。
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遙遠的東方都隱約可見天光乍破，馬車終于停下，顧淵鷙再度將昏昏欲睡的扶子春拉下馬車。
看到蜿蜒盤旋在山間的臺階時，扶子春無語凝噎：“你就是為了帶我來爬山？”
“上去。”顧淵鷙也不解釋。
扶子春累得要死，根本就不想動彈。
而顧淵鷙在短暫的沉默后，意識到扶子春在無聲的抗拒，他便解釋說：“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么我能換來跟你重來一次的機會嗎？不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放過你嗎？現在，所有的答案就在上面。”
扶子春可恥地心動了。
很難不心動。
她現在心底有太多疑惑了，所以在確定顧淵鷙眼神里的堅定認真后，也毫不猶豫地抬腳就往上爬。
顧淵鷙跟在扶子春的身后。
爬了一段旅程后，扶子春累得氣喘吁吁，而顧淵鷙也回眸看向了自己身后。
這里所有蜿蜒盤旋在山間的臺階。
曾經。
都是他一步一叩首地爬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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